七四小说>其它小说>那个替身回来了>第 76 章 76
  谁也料不到姬氏家主的继任典礼上会出这样的幺蛾子,殿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看向谢汋。

  郗子兰不知所措地望向谢汋:“三师兄,这不是真的吧?”

  谢汋恍若未闻,嘴角仍然挂着那轻佻的笑容。

  郗子兰又看向谢爻:“阿爻哥哥……”

  谢爻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郗子兰顿觉心安,谢爻就像一座山,缄默但可靠,只要有他在便什么都不用担心。

  谢汋向那为首的凌虚弟子道:“我平白无故为何要杀贵派掌门?”

  他心里却没有面上那么镇定自若,凌虚派的折戟是一切的开端,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宋峰寒当然不是他杀的,但他的确去过凌虚派,也的确“杀”过宋峰寒,他的剑甚至已刺入了对方的咽喉,只不过那是个傀儡。

  姬若耶也道:“这位道友稍安勿躁,众所周知重玄是正道魁首,玄镜仙君德隆望尊,素来以除魔卫道为务,怎么会无缘无故戕害贵派掌门,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谢汋一听他口风便知这场大戏他也有份,此人显然已经唯偃师宗马首是瞻,这继任典礼根本就是请君入瓮,一丝寒意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往上爬。

  那凌虚弟子道:“在下姓萧,贱字逢君,是家师座下首徒。上个月十一,在下有事去向家师禀报。到得掌门院外,僮仆道重玄门的谢仙君到访,掌门正在正堂与贵客议事,在下便在屋外廊下等候。

  “不多时,院子里头传出争执之声,在下听见‘岁贡’云云,知道谢仙君是因为岁贡延误之事前来质问。”

  他说着向众人一揖:“诸位想必都知道,凌州城前阵子冥妖为患,凌州百姓商贾饱受其苦,商道断绝,商号店肆不知关了多少,敝派亦是入不敷出。家师恳切陈情,求谢仙君宽限几日,谁知谢仙君竟毫不容情,斥责敝派阴持两端,私下将重玄的岁贡送去了归元……”

  话音未落,归元宗到席的女长老看着谢汋道:“这是贵派与凌虚之间的事,与敝宗有何干系,为何无故攀扯?若是传出去,让诸位道友误会敝派也是那等唯利是图、横征暴敛的做派,敝派岂非百口莫辩?”

  谢汋淡淡一笑:“重玄与归元一向亲如手足,戚长老想必不会听信小人之言,叫人挑拨离间。”

  萧逢君立即道:“谢玄镜,你见利忘义,残害家师,直到现在还在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众人只见他脖颈上青筋凸起,显是愤怒已极。

  戚长老冷笑了一声,袖手道:“左右此事与敝派全无瓜葛。”

  萧逢君行个礼道:“长老见谅,在下并非想将贵派牵扯进来,只是一五一十将当日所见所闻说出来,为家师讨个公道。”

  若木瞥了冷嫣一眼,传音道:“这姓萧的小子演得倒挺像。”

  冷嫣淡淡地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萧逢君接着道:“家师和谢汋争执不休,最后谢汋威胁家师,令他三日内将三成岁入送到重玄,否则就……”

  他哽咽了一下:“否则就杀了他,换个听话的。”

  座中宾客一听“三成”都惊诧不已,谁都知道凌虚派富得流油,也知道凌虚派向重玄纳贡换取庇护,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要刮去岁入的三成之多。

  萧逢君解释道:“往年一向是抽两成的,但谢汋说敝派延误岁贡,要多罚一成。”

  若木抱着臂,向重玄乜了一眼:“天下第一大宗果然名副其实,起码胃口天下第一。”

  这话说得刁钻促狭,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重玄一众弟子脸上发烫,修道之人餐风饮露,但偌大个宗门数千口人自然有许多花销,九大宗门都有生财之道,可是大肆敛财放到台面上总不是光彩的事。

  郗子兰一张粉脸已涨得通红,她花钱如流水,却最不愿与钱财扯上关系。

  众人看向谢爻,只见他依旧神色如常,竟无一丝恼怒之意,不禁暗暗感叹,这玄渊神君果然是个人物,着实沉得住气。

  萧逢君道:“凌州因冥妖之祸元气大伤,家师怎忍再加重税赋?三日之内上哪里去筹措那么多钱财?”

  他顿了顿:“在下只当谢汋只是出言威胁,没想到片刻后屋内便响起了兵刃相击之声,在下也顾不得失礼,便即冲了进去,然而……”

  他眼眶一红:“终究是晚了一步,在下进去一看家师已被他一剑穿喉……”

  姬若耶同情道:“萧道友节哀顺变。”

  谢汋正想说什么,郗子兰抢着道:“你说你亲眼见到谢仙君杀了你师父,若此事是真的,他怎么会留下你这活口?可见你根本就是含血喷人!”

  她以为找出了那凌虚弟子话中的破绽,正暗自得意,谁知他却直勾勾地瞪着她,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他指着谢汋,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佯装归顺于他,答应当他的傀儡,从此替他重玄卖命!因为我忍辱负重,曲意逢迎,只为有朝一日替家师雪冤!”

  郗子兰无言以对,咬着嘴唇,无措地看向谢爻。

  谢爻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向萧逢君道:“萧道友可有真凭实据?”

  萧逢君道:“若是在下拿出真凭实据,神君能不能给在下一个公道?”

  不等谢爻说什么,一直隔岸观火的无量宗长老忽然开口道:“这位道友放心,重玄是天下仙门的楷模,玄渊神君大公无私,若是门下弟子当真谋财害命,定会严惩不贷,怎会姑息养奸,包庇门徒?”

  她顿了顿道:“退一万步说,就算神君当真徇私,我拼了这一身老骨头,也要替你讨个公道。”

  谢爻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向偃师宗坐席上那黑衣女子投去淡淡的一瞥,她也在看他,一双翦水双瞳冰冷清透,好似琉璃。

  她看着他,就像一个无情地猎人打量罗网中挣扎的猎物。

  偃师宗坐席上突然传出一声轻笑。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位护法。

  少年懒懒地向无量宗长老道:“谢仙君是神君堂弟,谢氏只剩下这点血脉,神君剑法若神,若是有心庇护……在下无意冒犯这位长老,不过说实话,十个你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

  无量宗长老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冷哼了一声道:“神君身为昆仑君,惩奸除恶义不容辞,想必不会被一点俗世血脉亲情羁绊,老朽相信,只要罪证确凿,神君定会清理门户,大义灭亲。”

  本来还只是“严惩不贷”,怎么惩罚却有余地,一通话赶话,眼下已变成“大义灭亲”。

  若米从主人袖口中探出头来,瞧这大拇指奉承道:“论煽风点火,神君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爻如何不知那少年是有意为之,他无动于衷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冷意,任谁被那样的目光看一眼都会不寒而栗。

  但那少年没有半点惧色,微抬下颌,眼中满是讥诮。

  谢爻看了眼堂弟,谢汋冲他满不在乎地一笑,但他看得出那笑容中已有了一丝勉强。

  以他的聪明,当然知道他们已落入了对方的罗网中,偃师宗那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知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们。

  “神君,你说是不是?”无量宗长老步步紧逼。

  谢爻撇开视线,冷冷道:“自然。”

  谢汋一早料到他会如何抉择,但这两个字还是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令他遍体生寒,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对这世上唯一的血亲,竟然还是有些许期待的。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郗子兰看看谢爻,又看看谢汋,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用秘音道:“三师兄,你是无辜的,分明是偃师宗那女人重伤了你又杀了宋峰寒嫁祸给你,阿爻哥哥一定有办法还你清白。”

  谢汋一哂,随即叹了口气:“小师妹,我有没有真的杀死宋峰寒并不重要。”

  不等郗子兰弄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又道:“不过你三师兄也不会束手待毙。”

  他看向萧逢君:“你有什么证据便赶紧拿出来吧。”

  萧逢君道:“证据便在家师的灵柩中。”

  说着向姬若耶一揖:“给姬道君的继任大典添乱,在下委实过意不去。”

  姬若耶正色道:“无妨,若有误会,能及时澄清也好。”

  萧逢君跪下向棺柩叩了三个头,接着起身向门人道:“开棺!”

  沉重的棺盖缓缓打开,一股白气从棺中冉冉升起,寒意弥漫开来。

  萧逢君哽咽着道一声“冒犯师尊”,便即捏诀施咒,宋峰寒的尸身慢慢从棺中浮起,乍一看与活着时无异,只是失了血色。

  萧逢君向上座一揖:“请诸位尊长验明师尊喉间的伤口是何路剑法。”

  众人自有一番退让,最后推举出四位德高望重的大能上前验伤,验罢,无量长老面色凝重:“是重玄六十四卦剑法中的坎为水。”xs74w

  宾客再度哗然,“坎为水”正是谢汋最得意的剑招之一。

  无量宗长老看向谢爻:“若是神君信不过老朽,可以亲自验过。”

  谢爻道:“方长老一言九鼎,既然长老验过为真,在下无需多此一举。”

  方长老道:“既然神君已承认宋掌门命丧贵派独有的六十四卦剑法之下,想必已有决断。”

  谢汋冷笑了一声:“伤口只能证明宋掌门是被六十四卦剑法所杀,并不能证明是被在下所杀。”

  归元的长老道:“阁下这便说不过去了,谁都知道贵派六十四卦剑法中除了几招之外概不外传,宋掌门即便不是阁下所杀,也是阁下同门所杀。”

  谢汋道:“长老此言差矣,据在下所知,这里便有一人熟谙六十四卦剑法。”

  归元长老道:“哦?是谁?”

  谢汋向偃师宗坐席一指:“便是这位偃师宗宗主。”

  归元长老也看向那玄衣女子:“宗主当真会使六十四卦剑法?”

  女子言简意赅:“不会。”

  她身旁的少年一哂,向谢汋道:“贵派未免有些敝帚自珍了,以为人人都稀罕你们那套剑法呢。”

  冷嫣从未在众人面前使过六十四卦剑法,这种事情自然无法查证。

  萧逢君道:“在下这里还有别的证据。”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菱形的水晶:“这凝影石中有谢汋当日来过敝派的证据。”

  话音甫落,光影自他掌心中涌出,却是谢汋在蓬莱岛附近海域破坏凌虚派护阵的经过。

  谢汋脸色微微一变,这才知道那层不堪一击的阵法并非叠加的护阵,而是用了什么法子与凝影石相连,将那段经过留了影。

  归元长老道:“谢仙君去找宋掌门,不光明正大拜访,却突入别人家的护阵,莫非一开始便有别的目的?”

  谢汋道:“我倒是想去拜访,奈何向宋掌门传信皆石沉大海,只能出此下策。”

  萧逢君冷笑道:“贵派是天下第一大宗,随便哪位仙君都可对敝派一派之长呼来喝去,说家师敢对贵派的书信传音置之不理,有人信么?”

  自然没有人相信宋峰寒有这个胆量,即便真的转投归元,他也不敢这样得罪重玄。

  谢汋道:“凝影石不过证明我那日去过贵派,我若要杀你师父,怎么会那么傻用六十四卦剑法,留下证据给你?

  “再说我有什么必要杀宋峰寒?只是谋财何须害命?我看是有人知道我当天去过,故意栽赃嫁祸,萧道友在尊师死后顺理成章代行掌门之职,我看你的嫌疑也不小呢。”

  他顿了顿:“倒不如将尊师魂魄唤出来问一问,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萧逢君咬牙切齿道:“你不但杀害家师,还毁他魂魄湮灭证据!”

  谢汋一哂:“真相究竟如何,想必诸位心里都有计较,在下便不多言了。若是这样的所谓‘证据’也能将人定罪,未免太过儿戏了。”

  话音未落,宾客席间传出一道声音:“宋峰寒没有留下魂魄,这里却有吾儿的魂魄!”

  众人循声望去,有人认出那是凤凰一族崔氏的坐席。

  一男一女两人站起身,女子怀中竟抱着一颗火红的蛋。

  谢汋看清两人模样,脸色终于一变,那是崔羽鳞的父母。

  众人都不知那对道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听蛋中传出瓮瓮的声音:“弟子崔羽鳞给师尊请安。”

  那声音像是淬了毒,满满都是恨意:“弟子只想问一句,师尊为何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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