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武罗已是怔住了,方才还大杀四方的中山神主,怎么一下子就倒了。她若是在青要山出了事,上头问责下来,那升卿可怎么办?
她才一想就胆寒,后脊起了一层冷汗。
“我去九重天阙请医仙!”
转身刚要走,复又被花灼喊住了。
“九重天阙太远,去喊庆忌,请药神。”
“好,我亲自去。”
武罗没有彻底乱了阵脚,怎么说也做了这么些年青要山神,她深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咏夜安然无恙,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不会掉链子。
而除此之外,或者说比上面的问责更让她忌惮的,是花灼。
她对这位风云人物的了解不多,这两日瞧下来,他跟在咏夜身边,很是随和,甚至还有点游手好闲。可方才他那一眼,让武罗不敢不承认,眼前这个人,可跟“随和”二字,全然没什么干系,他的确可以弑神。
再说药神。
他确实住在中山一脉,但这老头儿行踪莫测,最快的法子就是喊了庆忌小妖去寻。
庆忌,是脚程最快的精怪,就拿九重天阙最好的报信神官来比较,庆忌们除了驾不起云,上不去天之外,单论平地跑的速度几乎可与之匹敌。
而且他们人多啊。
以漫山遍野的架势,驿站跑马般接力下去,无论世外高人遁得多深,刨地三尺也全能给你找出来。
不过庆忌一族,并非是海内外的公共信使,可不是凭谁都能差遣得动的。
武罗此番,是拿了花灼的信物。
应招的庆忌小妖,快到让人瞧不清他究竟从何处冒出来,就已然站稳在面前。庆忌全都是一样的穿戴,黄衣黄帽,跑马靴;差不多的模样,身长四寸,小少年;一样的架势,身骑穿云小马。穿云,穿云,便是说,有穿云而过不留痕的神速。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身上配的号牌,眼前这一位,牌上写着“叁佰柒拾玖”,他还没太稳住脚,就朝着花灼的那块佩玉,而非武罗,飞快行了一礼,语速也是极快:“三七九,敬拜九尾神君。神君有何吩咐?”
“我是青要山神武罗,那位,九尾神君,托你去寻药神。可能办?”
“能办。时限是?”
“越快越好,十万火急的事。你寻到药神,让他务必速来青要山。”
“明白。”三七九号庆忌,利落得很,得了委托便再无虚言,直接一扯他的小马缰,飞一般跑没影了。
武罗从没用过庆忌传信,她也没那个机会用,此时此刻,她站在青要山脚下,心中惴惴,也不知这群小妖靠不靠谱的。
等了约莫不到三刻的光景,终于有人驾云过来。
却不是药神本尊,而是他唯一的关门的弟子,名叫竹苓的小姑娘,因年纪轻轻天赋异禀,且早晚要继承师父衣钵,所以仙界惯尊称她为“小药神”。
竹苓风尘仆仆过来,手上还拎着采药的竹篮,人还未到,话音先至:“山神好,听说青要山中急寻我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游去哪座山了,我采药半路碰上了找人的庆忌,就先过来瞧瞧,师父,他们还在找,应当随后就到。”
小姑娘语气清亮又急切,语速也是极快。
武罗心里正起急,见她来了,想这小药神毕竟是药神爱徒,治病救人的功夫自当不在话下,便赶紧将人迎了回去。
竹苓到时,咏夜已经彻底没了意识,她平躺在榻上,裸露出的皮肤上,除了面颊与额头,其余地方全都爬满了赤红发亮的鬼擎火,仿佛岩浆镌刻进了骨肉里。
花灼用手试过,这些花纹摸着并无温度,可细探之下,便能发觉,它们实则在人的神脉之中灼烧。
咏夜面上看着平静,没有丝毫痛苦的迹象,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体内被这般烧着,发肤温度却正常,一点汗也未发,甚至比平时还更冷一些。
“你师父呢?”
花灼瞧见来人,似乎不太满意。
如果放在平日,按照竹苓的脾气,自然是要就这略显轻看的一问,和他辩个高低。但当下不同,她打一进门起,眼睛就锁在了咏夜身上。
在尝百草与行医救人这两件事上,小药神是个痴的,她从未见过咏夜这样的病症,是中毒还是中邪,是身体里自带的,还是外物侵扰,她满满的心思全落在了这上头,只想着势必要将此人救回来。
所以对花灼,只是爱答不理地答话。
“师父没我来得快,庆忌他们还找着呢,估计稍后能到。治病,我来也是一样的。”她三两步上前来,不顾花灼急躁又冰冷的视线,直接往床头一站,摆摆手道,“你让开些,我仔细瞧瞧。”
花灼被撵了,武罗站在一旁,心里头暗自为小药神捏了把汗。但被撵的正主儿终究没说什么,侧身让开了。
小药神探了脉象,又细细看过那些火烧的花,回过头接着赶人。
“烦请各位先出去,我需得为她宽下衣物再看看。”
花灼很配合,他只看了一眼咏夜的面色,便出了门。武罗也跟着出来,此时此刻,她堂堂青要山神,在这个中山神官面前,倒显得格外底气不足。
“我……我去山下等药神。”
许是花灼身边气压太低,她竟不自觉跟他报备起行动来。
“青要山神,此时,你同我说,要去山下引路?”
花灼就靠在咏夜屋外的门板上,靠在黑影里,眼睛显得极冷也极亮,他说这话时,没有收敛丝毫的情绪,气恼、烦躁还有对荒谬之举的诘问,满满当当含在语气里,化作冷漠又尖锐的一声嗤。
“山里没人了吗?要你去引路。”他离开倚着的门板,站直了腰身,朝武罗这边走来。他的身量高,站进了,睥睨着,似胁迫。
声音也压低下来。
他垂着眼睛看武罗,却没有低头。
“出了这样的事,为何还不封山?”
武罗何等聪明,自然听出来,这话有两个意思。封山是为严查妖邪,但此举是否有助于彻查鬼擎火骨鞭一事,尚不能定论。所以此言还为了警告,是在翻昨日的旧账,武罗轻视咏夜预警,大言不惭,无所作为,以至于中山神主为护青要山重伤昏厥,生死未卜。
武罗是个有脾气的人,此时却不敢怒也不敢言,这件事,确是在她失察。
“武罗。”花灼不再叫她山神,“你给我听清楚了,即刻就去查,假山是怎么回事,骨鞭又是怎么回事,若查不明白,或者,咏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他眯了眯眼睛,捏住了最痛的那一处要害,“便去西王母那里,为情郎求命吧。”
“中山神官,你威胁我?”她活这么大岁数,哪受过这般冷语,到底还是气不过了。
花灼不想再多周旋废话,盯了她一眼,坦然道:“是,我威胁你呢。”说罢背身,回到门口站着等,架势无礼至极,却也算是给武罗一个硬台阶下。
“等小药神看完,我听了神主情况,就去办。”武罗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软肋和失职都被人捏在手里,就是心里再不忿,也只能暂且伏了低。唯有尽心查清今日的蹊跷,倾全山之力救醒咏夜,才能言将功补过之事。
她此时真心希望咏夜能安然无恙,速速醒过来才好。花灼此人,邪乎,离了咏夜的眼就跟换了张皮一般。他可真杀过神呀,而升卿,只是个妖,那位杀一个妖,怕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
等得不久,只一会儿,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花灼径直进去,边走边问:“如何?怎么救?”
从小药神的表情上,看不出凶吉,她挽起咏夜一只袖子,露出小臂,指着上头的花纹解释:“这症状,并不复杂,想必神君方才也探到了,就是赤焰侵入体内,在经脉间灼烧。”
“是因为鬼擎火吗?似乎是一种邪性的花。”武罗问。
“跟它倒是没关系。这个花,医家惯叫它石蒜,红的白的都有,它就是个花草,跟火没什么关系,也没邪性。我听说了,中山神此前经过一场大战,战的便是一个身披鬼擎火之花的怪物,所以,要我说,症结还是在那怪物。”
“要怎么救?”花灼只关心这个。
“你是她的神官,我便直说了。”小药神没掩饰也没措辞,直接道,“这非病症,非中毒,而是咒。不是药石可能医的。”
“你什么意思?”
“我救不了她。天下医者谁都救不了。这咒法我从未见过,找到下咒之人来解是最好的法子。中山神有一副好底子,还能挨个把时辰,两个时辰吧,若两个时辰后,还未得解法,她……她整个人会从内而外被烧尽的。”
武罗瞧见了花灼额角暴起的青筋,她突然就不想在屋里多待,识趣道:“我即刻去查那骨鞭的来历。”便退出了屋子。
关门时正听见花灼劈头盖脸的诘问:“什么叫救不了?你师父呢,怎么还不到?”
竹苓与他对顶:“我实话实说罢了,就算是师父来,九重天阙的大医仙来,也是一样的结论。天下药石,我全都执掌,没一样能救今日的中山神主。我们医家,没有办法。”
“那就想别家的办法。”花灼用手指去探咏夜额头,她的灵魂烧得发烫。
竹苓本是预备着接着对呛,却被他的动作打断了声势。
“你会摄魂?”方才没顾得上那么多,现在看来,这位中山神官恐怕是位大人物,“你是青丘花家的?”
“嗯。”花灼敷衍道,“弑神那个。”
竹苓一惊,好家伙,原是那位啊。但还是挺着胸脯直言:“就算,就算你真杀过神仙,我也不会因为怕死说软话唬人的,救不了,就是救不了……”
“我问你。”花灼转过来,脸上并无杀意,而是挺认真地问她,“这个咒,就只是烧对吗?并无其他的伎俩。”
“对,只是烧,就像放了一把火。”
“那这火,可不可灭?方才那披着鬼擎火的怪物,身上的火,寻常法子是灭不掉的。”
小药神想了想,笃定道:“那我觉得,中山神体内之火,当可灭。”
“你觉得?”花灼想要一个准话。
“师父曾说过,火非自生之物,其形其态,其威力其寿数,皆有所凭借,也皆取决于其所凭借。所以这天下没有自在不可灭之火。你说方才大战时灭不掉,但等怪物被斩杀后,是否就灭了?既然如此,不灭的玄机就在那怪物身上,而非这火。”小药神顿了顿,看花灼的表情,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这个火,失去了让它不灭的凭借,宿到中山神体内来,就只是普通的火了。它能灭,甚至或许可以自灭,但我不知道它究竟能燃多久,恐山神的身子,等不到那个时候。”
“烧人经脉魂魄,那将温度降下来,是否可行?”花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再次确认。
“可行是可行,但这个温度,没有办法从外部降下来,啊……难道你?”小药神也反应过来了,花灼是打算做什么。
“那就给它按灭。”
“你且等等!”小药神将人喊住了,“我先给你搭个脉。”
-
片刻后,小药神走出屋子,合上了房门。
她在外室的桌案上寻了杯茶水喝,咕嘟咕嘟灌下去,长出了一口气。
头一回见这么救人的。硬来啊。wap.xs74w.com
啪嗒撂下茶盏,径直出了屋子,走得极快,是去煎药了。
有用没用的,先备着吧,在我竹苓的手底下,可不兴一命换一命这种惨案,若真出了好歹,我可得给他救回来。
-
再说房门内。
花灼给咏夜穿好外袍,又拿被子给她裹好了,裹得暖暖烘烘像个蛹。
如此就冰不着体肤了。
这才也上了榻,在她旁边侧躺下来,从那棉被蛹里,抽出她的手臂,摊开她的掌心。
山神印便因此而显露出来。
掌心相对,神印两相辉映,那一瞬间,花灼忽觉一股火燎便的痛感,由手掌联结处攀延撕裂。
“这么烫。”
他用另一边的手臂拥紧了她,摄魂术起势。
神印加之摄魂术,花灼用自己的全副神思,牢牢缠附在咏夜的经脉和灵魂上,烧得滚烫,意识清醒的人受着,就像往遍体鳞伤的身体上,撒了一把辣椒面,火辣着生疼。
咏夜昏睡着,希望她能不受这般的疼。
花灼端详着她。
药石无医?说来也是巧,也是稀罕。即便是神仙,又有谁这一生,尚未至中年,便经两次药石无医之症。偏偏咏夜这倒霉的就赶上了。又有谁,就恰好了能赶上这两回,每一回,都能去做她的药呢?偏偏花灼就是这个人。
巧合,他想,巧合多了,堆叠在一起,那不就是缘分吗。
若是缘分,今日,老天便该开一回眼,莫叫我搭一条命进去。
我可不想做第一个,被冻死的神仙。
花灼掌心一亮,周身登时起了一层冰霜。
操控冷与热,是仙家最基本的术法,大小神仙们几乎没人不会。平时温温茶与酒,盛夏里凉一凉梅子汤,都是很好用的。
可没谁会想到,有朝一日,有人会将冷的法术,往自己身上招呼。
寒意从他的手中倾泻出来,如同凛冽的北风过境,乘着摄魂的助力,游走过花灼的神思,一股一股往咏夜的经脉里头送。
果真是管用的,寒气所到之处,皮肤上赤红花纹被压制住,火光也黯淡下来几分。
但还不够,需更冷才行。
花灼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骨头筋脉带着肉,几乎要结出冰碴来。
可还要再冷一些。
“阿夜呀,我得跟你说点什么,来转移转移注意,不然一会儿,怕是连我这张脸都给冻成冰了。那多遗憾啊。”他半开着玩笑,也半是说真的。这样的苦寒,自己强加在自己身上,一分不假不手软,岂是寻常人能熬过的。
“你先听我解释。这可并非什么为你舍生,为你拼命,为你撞南墙,情爱里头失智之人的穷奉献。这可是我想破了头,的的确确最两全的法子了,不信等你醒了,去问那小药神,她可为我作证的。”
他手中寒意又加重几分,咏夜手臂上的鬼擎火,还真就几乎黯淡到透明不见了。现下只需撑着,或冻灭了赤焰,或撑到它燃尽,咏夜就得救了。
“你瞧,是管用的吧。”他还挺炫耀。
“而且我细细算过,我那打算盘的能耐你当知晓,毫厘不差的。我死不了。我当年啊,也上过几次战场,闯了迷途岸,经过暗牢,也受过雷刑。当下不过就冷些,西王母那雷,可比这难捱千倍百倍。”
他专捡好听的说。
咏夜是晕着,但她混混沌沌也能听见声响,意识不多,但也尚且有精力转一转脑子。
那狐狸,说的什么鬼话,雷刑,皮肉之苦,只要当下没被打死了,外伤总能养好的。这能一样吗。
“我如此救你,怎么还生气呢?”
花灼扣着她的手,自然而然感知到了那一点点微弱但真实的气恼。神官与神主之间的缔结,是天下最玄妙的一种关系,是同知共感吗?倒也不是,言语说不清楚的,就像两根同气连枝的藤,他们之间的干系是个什么感觉,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花灼又将她抱紧了些,隔着这老些层衣裳被褥,着实不太好抱。
“我呢,也不求你以命相偿,倒也不必以身相许,只求往后,你对我这个柔弱多病的神官多些眷顾,这买卖,是你赚了。”
花灼将下巴搭在咏夜的头顶,是真的冷极了,但他只要稍微松懈一点,那些该死的红花便即刻明艳出来,只得将自己从内到外都凝成了寒冰,唯有不断说着话,才能撑着不睡过去,睡过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发了一会儿的空,想着,照理说啊,即便是铁石铸的心肠,经此一遭也会松动吧,咏夜她会不会因此而考虑考虑分一杯喜欢给自己呢?
他几乎想到了,怀里这位但凡清醒过来,便会用那双冷冷的刀子眼瞥自己,她一定会拿着格外泾渭分明的语气,说,亏欠与悯然,并不是喜欢。
“这些的确不是喜欢,可是谁说它们变不成喜欢呢?”他的声音压在嗓中,低沉又模糊,不像讲给咏夜,却像是喃喃自语,又说,“我最是不怕等的,也不怕无功而返。我就是有点害怕,怕你这个‘遗世独立’的倔脾气,把此事当成了一次对赌,或是要抗拒到底才算完成的一个任务。那样我可就惨了,在你的战场上,我是没有信心能赢的。”
所以,他有的时候很想要逼一逼她,法子尽是有的,多得数不清。可又不敢真去逼迫紧了。这是一个,自打出生起就独自活得自由自在的人,现在是他擅自过来,要在她独个儿完美的眼中,安放下一个自己。
这是入侵,花灼亲眼见过,她领地之外坚锐的堡垒,还有她手底下每一个入侵者的下场。可偏偏他也见过,湖光月色之下的那一塘春草。所以便总是希望,就这么等着,陪着,让她有一天能自然而然地喜欢上自己。
他可以往前走百步、千步,走到她面前去。可就算两个人站得再近,若咏夜不伸出手,他终究是没有办法的。
花灼叹了一口气,用下巴去蹭她头顶的发丝。
“我说得好累了。”
他冷得麻木了,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矮下身,跟咏夜脸对着脸。
咏夜肩头和颈上的鬼擎火已被冻得几乎绝迹,只剩了下颌上的几缕残瓣,赤红着、颤抖着想要攀附上她的唇角。
花灼伸出手,拇指落在花纹上,那红便褪去些。
可他的拇指太冰了,落在皮肤上,登时就凉出一个红印。
他只敢碰着她的手,因那里有山神印护着。
“阿夜,我太冷了。”
花灼通体冰雕一般,将周围的空气都冻得极寒,就只心脉肺腑镇着仙气修为,吊着一股热乎气。开口说话,胸中的温度呼出来,仿佛置身冰原,嗤嗤往外冒白气。
他盯着咏夜唇角的那一点红,鬼使神差,慢慢地,一寸一寸地靠近。
没有犹豫,他全身上下唯一一点温度,落在她的唇角上,而她的嘴唇,连着鼻息,呼出体内的灼热气,融进外头的冰天寒地中,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暖。
他是狐狸,他不会停下来了。
花灼贴着她的唇角,浅却暧昧地厮磨,他从小就不是那种会把喜欢的糖一口吃掉的人,他会含着,一点点化进腹中。
咏夜的下唇薄而柔软,他一点一点寻过去,贴在上面,一下一下,细细地啄。
是冷得太难受了,再懒得去思虑、去管那许多,就想这一刻,由着性儿去亲吻她。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掠过往生伞中,那幻偶戏谑又淡淡的一吻。
于是张开嘴,含住了那片唇瓣,好像含住了一枚小小的橘子瓣软糖。狐狸露出一点点牙齿,轻轻咬了一口,留下转瞬即逝的一枚印子。
他觉得唇齿之间正腾出热气来,这热烘着,引着,他将咏夜的手扣压在床板上,撑起身子,从上而下地将人困住,然后垂下头,如同撒娇的猫儿,用额头,鼻尖还有嘴唇,在她的鼻尖、双唇还有颈窝之间磨蹭。
身上极寒,心中却炽得发烫,花灼被冰火两重天裹挟,徒然生出一股焦躁的迫切。
咏夜的手被扣得死死的,他的长发垂落在她的枕侧,打着柔软的弯,又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拖,一扯,蜿蜒着蹭过缎面的床褥。
双唇抿着双唇,轻捻过咏夜的唇珠,花灼想,他应当再放肆些。
可他又私心地希望,该在咏夜清醒时,再放肆些,在她可知可感的,一双眉目看着自己不可脱身的时候,最放肆些。
冷与热撞在一起,床帏之中浮动着缥缈隐约的白雾。
咏夜醒来时,花灼正看着她,居高临下地端详。
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苏醒,狐狸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呼吸明明温热,却带着冰碴一般的冷感,热气蒸上去,她瞧见他的长睫,竟然凝上了一小簇冰碴。
而后遇上这股子暖意,融化成一滴水珠,落在咏夜的面上。
花灼看着她,刚刚醒来,茫然、虚弱、猝不及防。而花灼,处在极其强势的位置,禁锢着她不能动。他此时应当能趁机吻她,与刚才那样不同,是真的,搭着她的下巴,抚开唇瓣,松了口齿,他当可这般去吻她。
咏夜也看着他,从那融化了冰晶的长睫,看盛着料峭寒却融了一江春水的眉眼,冻得浅白却微微发着粉的双唇。她虽昏着,半醒时也知道,花灼在做什么。
他在吻她,浅淡却缠绵,长久的一个吻。
那应该就是她在烈火炙烤中,寻着的一点温润清泉。
她想,此时此刻,自己醒着,清醒着,应当可承受他的一个吻。当下,她不敢许诺很多,就当下,她是愿意承受的。
花灼笑了笑,似是宽慰,似是小别重逢。那一吻最终落下来,好似轻羽,撩过咏夜的眉心。
受了这许久的冻,他的嗓音生涩带哑,他说:“你醒了啊,别乱动,我去喊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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