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烧鹅飞了,罗家楠回法医办公室找祈铭求安慰求抱抱,不想被祈美丽捷足先登,霸占了祈铭的大腿。一人一鸟都窝沙发上睡着了,祈铭手里还攥着手机,拇指搭在屏幕上,看起来像是实在无法抗拒困意的侵扰,发着发着消息“咕咚”睡了过去。这种睡眠一般是短时的,说充电五分钟续航一整天有点夸张,但不超过半小时是常态。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还没进入深度睡眠的人就会被立即惊醒。
罗家楠回到门口,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顺带和小骨头打了个招呼。这副骨骼标本立在门口也有两年多的功夫了,林冬给找的,他把之前那副给炸了,为了最大限度还原案发现场。罗家楠知道他人面广,想找啥就能找着啥,但就是这个性格还有为人处世的方式,要不是看在唐喆学的面子上,他万不愿和这类人有过多的交集。自打悬案组正式成立,系统里便流传起了“防火防盗防林冬”的说法。这不去年查悬案还差点把他们重案组的老功臣付立新送进去,幸好最终结果是内退回家,但以往的功勋一概归零。
然后胡文治来了,白白胖胖,一天到晚乐乐呵呵的,看着就没啥愁心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之前的群体中毒案,因侦破迅速且连带铲除了贩卖人口、组织卖/淫的团伙,上头决定对他们集体表彰。开庆功会时要求穿制服出席,罗家楠看胡文治没打领带,以为他忘了,好心帮他借了一条,可胡文治非说自己胖、脖子粗,勒上喘不动气,死活不系。
这借口让罗家楠难以理解,比胡文治胖的多的是,也没见哪个说死不打领带。后来他跟陈飞提起这事,陈飞告诉他,胡文治不系领带不是因为胖,而是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袭击落下了PTSD,脖子上不能勒东西,否则气都喘不上来。当时的情况是,胡文治被一名恐怖分子用套索勒住脖子拖行于疾驶的皮卡后面,队友救下他时已经没呼吸了。幸而大脑缺氧时间不长没影响智力,但内出血、骨折都非常严重,也因此在医院待了近一年之久,出院后转去了机关做行政工作。胖是因为PTSD吃抗抑郁药吃的,以前的胡文治身板精壮,看着和现在的罗家楠差不多。来重案是他实在闲不住了,看到系统内部招聘信息,立刻递交了调职申请。
入职前得跟家属谈话,赵平生和陈飞本以为需要磨磨嘴皮子,哪知胡夫人当场同意,说比起老公闲得跑去跳广场舞、每天一到点儿就被一群离异的单身的大姐们发消息打电话催下楼,她宁可给他骨灰盒上盖国旗。
陈飞都听楞了——这是多么宽广的心胸啊,比“只有丧偶,没有离异”境界可高。然而说起来是个玩笑,事实上没人愿意看到配偶因公牺牲或者成为烈士,踏踏实实活到自然死才是大部分人的“一个小目标”。话说回来,自然死有点遥远,但自然醒更是没指望。罗家楠前脚出屋,后脚祈铭就被电话震醒,惹得祈美丽不乐意地扑棱了几下翅膀,张嘴喊了声“南瓜”。罗家楠听见动静又返回法医办公室,拉开高仁的抽屉翻出包坚果,“嘎吱嘎吱”全部吃掉。
祈美丽眼巴巴地等着,发现到最后一颗也没分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扑棱起来叨罗家楠。屋里人嗷嗷鸟叫的,打扰祈铭接电话了,当场一嗓子“别闹了!”给他俩吼静了音,抱一起静悄悄的,大气也不敢出。
等祈铭挂上电话,罗家楠小心翼翼地问:“啥情况?”
有时候祈铭的起床气也挺严重的,尤其是刚睡下就被叫起来,刚那一嗓子估摸着是泵血压呢。
“婶婶催我去公证。”祈铭没什么好气的,“我连觉都没时间睡,哪有功夫去跟她公证!”
“我说什么来着,你就不该心软,看看,得寸进尺了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火上浇油,罗家楠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饿不饿,我给你打口饭过来。”
“不饿。”
祈铭已经气饱了。刚楚凝在电话里说,她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也和祈珍联系了。可祈珍回不来,只能现场电话录音公证,楚凝想和他约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去公证处把这事儿办了。他并非生气对方着急拿到房子,毕竟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不把事情办踏实了总是会担心夜长梦多,而是气楚凝直接找了祈珍,明明是他们兄妹俩该商量的事情,你一个做婶婶的,凭什么过来横插一杠子?他是不在乎钱,但非常介意有人对自己该做的决策指手画脚!
听语气就知道祈铭生气了,罗家楠把祈美丽举到他面前,好声好气的哄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看美丽,一天到晚耽误什么都不耽误吃。”
祈美丽还记着刚刚没分到坚果的仇,扭头照着罗家楠的手就是一口。眼瞅着罗家楠“嗷”一嗓子把鸟扔进了沙发,祈铭皱起的眉头终于放平,转身抱起张着翅膀意图继续“战斗”的祈美丽,日常娇纵熊孩子的行为:“别欺负他了,你看他,一身的伤。”
有了祈铭撑腰,祈美丽更加耀武扬威,小小年纪,居然摆出一副成年雄鸟争夺交/配权和地盘时的架势——翅膀张开,颈羽乍起。罗家楠见状一边甩手抽气,一边咬牙切齿的:“都这样了你还不打?惯吧啊!早晚惯出个祸害!”
“没必要,它又不会触犯《刑法》。”
“——”
这话噎得罗家楠一梗。俗话说惯子如杀子,那是因为长辈怕惯出个作天作地的玩意儿,到最后被法律严惩,可一只鸟……还能惯进看守所是咋的?
祈铭又从另一个角度为他解释自己的做法:“美丽的祖先从未被驯化过,它的基因里没有被刻下服从人类的印记,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它会回归大自然,所以,保留野性非常有必要。”
不愧是博士乘仨,张嘴就是大道理。但罗家楠琢磨来琢磨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遂提出异议:“就算保留野性也不该天天拿我练手吧,它咋不追着高仁大米金钏叨啊?”
——你没发现就没一只动物和你处的来么?
祈铭默默吐槽。身边养动物的不多,唐喆学和林冬那有一猫一狗,都不怎么待见罗家楠。然后是韩承业家的那只变色龙,西弗,一见着罗家楠就拿舌头追着弹。再有就是警犬队的狗子们,一般都是躺平任抚摸,唯独罗家楠一伸手,狗子们就集体翻白眼。
“可能是你雄性激素过于旺盛,动物的犁鼻器功能强大,容易对你产生敌意。”
想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祈铭只能从科学角度来进行阐述。然而鸟类和大部分哺乳类动物的犁鼻器已然退化得可有可无,部分爬行动物的犁鼻器异常发达,所以严谨点来说,只有西弗对罗家楠的敌意勉强可以用“外激素不和”来解释。不过他能肯定,罗家楠连犁鼻器在哪都不知道,撒个战术性谎言无伤大雅。
果然,罗-我雄激素爆棚这事儿实锤了-家楠挺起骄傲的胸膛:“说什么来着,咱是真爷们!动物最灵了,闻着味儿就知道谁有威胁!”
搞不懂对一群雄性动物造成威胁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祈铭无心听他自吹自擂,拉开抽屉拿出几颗夏威夷果,安抚炸毛的祈美丽。家里的事不着急,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但绝不能让楚凝牵着鼻子走。还有祈珍那,晚点得跟妹妹通个电话,平时工作带孩子就够忙的了,没道理被婶婶支使得团团转。
哄好祈美丽,俩人去食堂吃饭。正吃着,罗家楠接到胡文治打来的电话,说在地下停车场发现了一堆碾碎的烟头,已经喊技术过去取证了。收到这个消息,罗家楠开心得多吃了一碗饭。干船坞的围墙外面没监控探头,地下停车场可有。排查案发时段进出的车辆,再和其他几个弗莱明常去的地点的路面监控做对比,应该能把犯罪嫌疑人驾驶的车辆揪出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拍到正脸。
他兴冲冲地和祈铭叨叨接下来的调查方向,说着说着,听旁边传来一声冷哼,当即顿住声音,转头询问坐在隔壁桌吃饭的贾迎春:“贾处,我哪说错了?“
“你说的都没错,”贾迎春看似漫不经心一笑,“不过罗家楠,有一个问题,如果犯罪嫌疑人是在地下停车场实施的遥控爆炸,他是怎么正正好知道路面上的弗莱明坐进车里的?”
对啊,罗家楠一梗,光顾着高兴了,把特么这茬给忘了。不得不承认,让贾迎春在后勤养老实在是浪费,自打在会议室当众给方岳坤撂了脸子,他就没再打听过有关案子的一句话,按理说对案件进展应该是毫不知情,却能凭罗家楠在饭桌上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迅速抓住疑点。
端起托盘挪到贾迎春那桌,罗家楠虚心请教:“那您认为嫌疑人是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我又不是专案组成员,这脑子轮不着我动。”贾迎春闷头喝起了汤。
“就算不是专案组成员,您动脑子也不白动,回头写报告的时候我一准把您加上去。”
“加上有蛋用,方局还能给我批一三等功?”
“起码证明您宝刀未老啊!”
“打住,我都这岁数了,还需要证明什么啊?”放下汤碗,老贾同志慢慢悠悠摸出手帕擦嘴,“罗家楠,我不是故意难为你,更没想着端架子,我没去过现场,没参与过调查,我不能轻易发表任何意见,万一把你们的侦破思路带跑偏了,走了弯路,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责任,这俩字对于没承担过后果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贾迎春这样实实在在为事情担过责并因此而改变了人生轨迹的人来说,却是血淋淋的教训。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罗家楠理解对方的心态,于是诚恳道:“行,该我动的脑子,我动,谢了啊贾处。”
说完端起托盘又要回祈铭那桌,却在起身时被贾迎春叫住:“罗家楠。”
“啊?”
“就你上个月的油费单子,你干嘛了,开了三千多的油?比之前多了百分之二十。有哪些是为工作跑的,你都给我列出来,私事的我可不管啊。”
“????”
罗家楠差点没背过气去,心说——我特么上哪给你列去啊!还能一条条扒道路监控是怎么着?汽油一天一个价赖得着我么!
贾老抠,名不虚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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