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在自己前夫面前摆出一副从容的模样，手却不自觉摸向鬓角，想要让自己别那么狼狈。
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他比两人分开之时，只是多了些成熟的气度，依旧是那般夺目。
而自己，却从曾经小洋楼里的娇小姐，变成了村落里整日伴着庄稼牲畜的农妇。
即便在村里人看来，自己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洋气，可陈潇知道，她终究是再也回不到之前心高气傲的自己了。
那是她为自己选择所付出的代价。
“你来做什么？”
陈潇努力让自己语调保持平静，昂起头看向舒哲。
“姣姣呢？”
舒哲甚至没有问候她一句，开口便是问自己的女儿。
陈潇眉梢间暗藏的那一丝期待，顿时弥散在了夏日燥热的空气中。
“小潇，怎么了？”
突然，大门处传来了云父的声音。
他背着一个竹编的筐子，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和一旁长身玉立、气度沉静的舒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刻，陈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
她宁愿去死，也不想让舒哲看到自己如今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可舒哲只是礼貌朝云父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蔑视，也没有审视，仿佛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舒哲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问题。
“姣姣呢？”
“姣姣？怎么十多年过去了，你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那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
陈潇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痛快的表情。
十多年前自己即便落魄到流落街头，也要带着这个孩子的目的，如今在这一刻终于显现了半分。
“陈潇，我要将姣姣接回舒家。你知道的，你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良好的生活条件。她跟着你能做什么？这个家又能供她到什么地步？”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跟你走的。”
陈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10万。”
什么？
云父走上前将陈潇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挺直腰背看向舒哲。
听了对话。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个人就是自己妻子的前夫。
虽然有些自卑，但他还是挡在了自己妻子的面前。
“你好，你是小潇的前夫吧？当初你抛弃了她们母女，让她们流落街头，如今又想让孩子回去，这不太好吧？姣姣在我家过得很好，你不用……”
“原来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舒哲意味深长打量了一下陈潇，直到她有些心虚地偏过了头去。
“让姣姣跟我走。我会每年给你们十万，你们养了姣姣十六年，这笔钱我也会给你们十六年。同时，我会给你安排一份稳定工作，让你们全家体体面面生活在县城。陈潇，你是个聪明人。当初精心算计为了和我结婚，如今，你自然也应该算得明白，怎样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十万？
云父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个数字对于他们这种庄户人家来说，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之前村里有去南边做生意的人家，听说去了两三年，挣了上万元，这在村里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人家了。
眼前这个男人张口便是十万，而且还给十六年。
他几乎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了自己的妻子。
陈潇看出了他意动的神情。
她沉默了片刻，而后看向舒哲。
“你想把姣姣带走？可以。但这件事不能我来她决定，我去屋里将姣姣叫出来，你自己跟她说。”
云父诧异地望向自己的妻子。
云姣不是拿着钱跑了吗？他们到哪儿把她找回来?
因着云父是背对着舒哲，所以他震惊的神情并没有被看到。
陈潇只是悄悄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而后便转身进了里屋。
屋内，云乐已经在门缝将几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如同记忆那般，云姣那位位高权重的生父找上了门来。
看着进来的陈潇，云乐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
她已经明白陈潇的意思了。
事实上，从那夜陈潇主动提出让自己代替云姣的大学生身份开始，她就察觉到，陈潇待云姣不仅仅只是冷淡，更有一丝别扭但深刻的恨意。
“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我给你一条路。富贵前程就在眼前，最后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子去赌了。”
陈潇那张娇艳的脸庞上，是冰冷的平静。
云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妈，你放心。即便我回到了舒家，我也永远记得你才是我的母亲。”
陈潇嫁过来这么多年，云乐从来没有心服口服地喊过陈潇一声妈。
如今不光叫了，更是姿态亲密地如同亲生一般。
不一会儿，陈潇带着云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避开云父诧异的眼神，她将云乐往舒哲的方向一推。
“这便是你的女儿。云姣，你的想法如何，你自己决定。”
云乐羞涩地抿了抿嘴唇，然后小小声地喊了一声，“爸。”
伴随着这一声爸，云父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要让小乐彻彻底底代替云姣。
不光是大学生的身份，更包括那个一看就有钱有势的生父。
他想出声阻止。
可想到那十万块，想到他承诺的稳定工作，又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从此以后能有一个有钱的生父。
云父捏紧了手指，将未说出的口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孺慕的女儿，舒哲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像，一点都不像。
这个孩子长得不像自己，也不像她。
舒哲的沉默，让气氛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云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陈潇。
她到底不熟悉这位的脾性，也不敢多说，怕被发现不对。
陈潇忙出来解围。
她冷哼一声，“怎么，又反悔了？不想把女儿接回去了？那就别在这里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这话让舒哲从怀疑中暂时脱离出来。
“你就是姣姣？”
说着，他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儿。
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云乐心中有些惊慌，但面上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是。”
云乐状似不经意地捋了捋自己鬓边的碎发，手肘的部分就这么“凑巧”露在了舒哲面前。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褐色心形胎记。
看着这块胎记，舒哲眼中的冷色慢慢褪去。
他记得这块胎记。
在姣姣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见过。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形状。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道女声。
“怎么？我不见了几天，我的姓名身份，都成了别人的了吗？”
还有秘书阻拦的声音。
“这位同志，您是谁？您不能随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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