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让马车靠的太近，否则被灾民围起来绝对不好脱身，反正这一路不会缺了人，总能打听到五里村怎么走。
说来有些让人胆寒，他们从府城绕到县城这段路上就看到过饿死的人，肚子胀的老大，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或者干脆饿得干瘪。
文茂哲想着，那大概是没能走到府城就坚持不住了吧。
这还是一州府城的周边，若是远一些，偏僻一些的地方呢？
他不敢细想。
五里村还是原来的样子，村民们在又接纳了一些亲戚之后彻底封了村，村口用木头搭了个小小的瞭望台，村里的半大小子帮不上大人什么忙，就轮流在瞭望台放哨。
只是那些灾民或许都往县城，府城去了，五里村再没来过灾民，瞭望台也就没能用上，放哨的小子们从一开始的热情满满到现在有些百无聊赖。
投奔来的亲戚好奇五里村为什么有粮吃，村民们统一了口径——受了白家的恩惠。
他们也不能贸然告诉别人自家有粮，况且说的也是实话，当初买粮确实托了白家的福，买粮之前吃的甚至都是白家拿大头，反正没人敢把主意打到白家去，就算敢，他们也不答应。
最近全村的人都在忙同一件事——清理他们原先倒塌的房屋，把宅基地空出来。
因为白山说了，等灾情过去，若是他们想盖房子，白家可以借银子给他们，前提是得跟白家签雇佣契约，用工钱偿还。
卓夫子也在同一时间站出来，免了各家孩子半年的束脩。
卓夫子的孙子还在县学读书，平日里也需要各种花销，免半年束脩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程度了。
这个消息砸懵了村里众人，接踵而来的就是狂喜。
其实他们这些年挣的银子早就够盖房子了，能盖的起青砖大瓦房！
可就是因为家里供着个读书的孩子，笔墨纸砚是一笔极其大的开销，是以这盖房子的事只能在心里惦记，银钱始终不凑手。
眼下白家愿意借银钱，学堂还愿意免半年束脩，那还等什么？！
虽然半年束脩没多少，远远比不上笔墨纸砚花得多，可那也要辛苦挣好久的呀！
至于白家的雇佣契约，就是不签那玩意儿他们也得去干的呀，就这么一个来钱路，还敢轻易丢了么？
村里人清宅基地的时候异常积极，就连那些房子没塌的人家心里都蠢蠢欲动——他们也想盖新房啊，但是那旧房子连雪灾都撑过来了，似乎还能住几年，就这么推了好像有些可惜了。
但是白家愿意给大伙借银钱，又很让人心动，虽然这借的银子要拿工钱偿还，可他们能立即住上新房子呀！
大伙内心如何纠结白山不知道，白家的日子一如既往。
晚饭前，大伙正在堂屋闲聊，村里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说是村口栅栏外有个自称是白锦师父的老头，他们不知是真是假，就先来问问。
老头？白锦师父？
那不就是文老么！
白锦和白薇对视一眼，‘哗’地站了起来，满脸喜色，“我就知道师父一定会来！”
白张氏见儿子愣在当场，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村口接人，咱们都去！”
“我知道啊，我这不是一下子想到买院子的事了么……”白山边动身边道，“县城都封了，进都进不去。”
怎来的这么快？他还没准备好呢，而且家里现在住的人越发多了，人家会不会嫌弃？
白山心中有些忐忑。
白张氏啐道，“人都在外面了，你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等能进城了就立刻去买吧！”
等他带着一众人风风火火到村口的时候，文老正在附近晃晃悠悠端详他们的壕沟栅栏。
这栅栏在没人进出的时候是关起来的，壕沟的木板也被收起来了，近两米宽的坑底扎着尖锐的木棍，若不慎掉下去定会被扎成筛子。
“这村防得倒是严实。”老管家一脸稀奇。
这一圈又宽又深的壕沟，土匪怕是都难进吧？而且竟然还有小孩站岗放哨。
文茂哲笑呵呵，“怕是防灾民抢劫的。”
他们经过清风镇的时候人都傻眼了，镇上大半的屋舍都被砸了门，包括沿街的铺面都有好些没能幸免于难，镇子上的人屈指可数，而且神情惶恐，见人就躲，显然就是被抢怕了，他们问个路都难上加难。
这里离镇子也不远，不挖这壕沟，还真不一定安生。
文茂哲的心放下了大半，能有力气挖这么深的壕沟，恐怕村子里的情况并不算太差，那小徒弟家应该也没事。
正这么想着，从村里出来了一大批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年轻妇人，身后男男女女跟着好几个人，他的小徒弟就在其中，远远的还有村民探头探脑观望。
等仆人搭好木板白张氏才带着家人迎了上去，白山还下意识地整了整衣冠。
双方也不是全然陌生，有白锦和杜云杨以及白薇这三人在，一番相互介绍，将文老一行迎了进去。
文茂哲这才知道走在前头的妇人竟是他小徒弟的奶奶，心中不由有些戚戚然——同样都是祖辈，怎就他看起来像是生生大了一辈？
老管家跟在他身后也同样惊奇，不过他惊奇的不是白张氏的年纪，是这个村子。
这里的人该干嘛干嘛，并不似外面的灾民一般死气沉沉，见他看过去还会点头问好，小孩也蹦蹦跳跳，好似这场天灾就是个错觉。
林氏因为前段日子动了胎气，这些天一直很小心，没有去村口迎接文老，不过她也坚持要到大门口等着，以示尊敬。
林母带着儿子儿媳也同林氏一起在门口等着，直到文茂哲进了堂屋，她们才回避。
老管家文祥始终跟在文老爷子身后，王胜得了消息迅速的在倒坐房收拾了几间空屋，准备安顿文家的下人，又私下交代在家侍候的下人，叫他们做事规矩一点，别给自家老爷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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