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蔷的第一个男朋友曾问她。
“当个杀手。”苏蔷想了想,回答对方。“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你说的是侠客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苏蔷拿打火机在桌沿上磕了一下。
杀手与侠客没当成,最后沦落成个妓子。
许多时刻,苏蔷在心底这样奚落自己。
在商场偶遇魏春生,决定跟魏春生上车的那一刻,苏蔷感觉自己是清醒,但又不完全清醒。
她刚与几个朋友见完面,在他们怂恿下喝了酒。
还喝得稍微过了量。
司机下车后,车门重新关上,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蔷看着魏春生,注视着他的脖颈,咽喉,以及那层脆弱的皮肤。
恍惚间,并未听清楚魏春生在说什么。
自从被魏春生下/药坑过一次后,她随身携带一把瑞士小刀。摸到刀的一瞬间,苏蔷涌现出强烈的对魏春生的愤恨:
我为什么要被这样的渣滓毁掉。
为什么偏偏是他接手文化宫,让她们的人生偏离轨道,她们本该有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为什么要被他掌控,又被他拿捏。
他怎么还不去死,不下地狱?
他才是最该死的!!!
酒精让苏蔷的血沸腾、燃烧,空气中有无声吹响的号角与战歌,她此刻就是杀手、侠客,从自卫变成攻击,念头的转换不过半秒。
瑞士刀如同许多次在脑海中模拟过的那样,朝对方的刺去。
此时的魏春生是没有防备的。
他上一秒还在跟苏蔷打感情牌,劝她不如继续留在文化宫算了,何必出去自讨苦吃,威逼利诱,还塞给她一张酒店房卡,交待说今晚十点。
下一秒,死不瞑目。
他宛如被扎出了豁口的水管,血从颈动脉迸溅而出。刀像根粗长的钢钉,钉在脖子上。
他痛苦地挣扎,眼镜跌落,双目迅速充血,看向苏蔷的眼神中充满不敢置信。
魏春生怎么会想到,他牢牢掌控住的风筝,挣脱了线,从天空跌落之时,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地面,将他狠狠捅穿。
执棋之人被棋子杀死。
约十分钟后,司机从便利超市出来,发现车里的情况,才送魏春生去医院抢救。
半路上魏春生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停止。
失血过多,回天乏术,医生宣告了魏春生的死亡。
魏春生身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是洛陵首富的女婿,虽然柳曦月死后,双方几乎断绝了联系,平日没有往来。在外人眼中,魏春生仍挂着本地首富女婿的这层身份。
警方介入调查,苏蔷被捕。
不过很快,警方收到来自热心市民陈某的包裹,对方提供了魏春生组织女性(其中包含未成年)进行情/色/交易的证据。
警察逐一找文化宫学生调查取证。魏春生已死,高楼坍塌,利益链崩裂,无人再替他隐瞒。
嘉南主动去警局做过一次笔录。
关键时刻,柳家如今的当家人柳承,也就是柳曦月的兄长,站出来代表柳家与魏春生划清界限,看上去双方结怨已久。
魏春生死后身败名裂,有利局势逐渐偏向苏蔷一方。
苏蔷的律师来自上京市,应变出色,身经百战,声称自己对该案件有七成把握。
“大概率没事,不用担心。”陈纵对嘉南说。
时间眨眼就到五月底。
嘉南忘记从哪天夜里开始,听见了树上的蝉鸣。吹进屋里的晚风变得和煦,带来了夏天的讯息。
高二年级有一次全省统一的学业水平考试,安排在高考后的第二天。
学考难度不大,但周围的气氛让嘉南觉得紧张,各科老师早早安排学生进入了复习阶段。
何况等高三走了之后,他们就顶上去,成了高三,变成了这所学校里的学长学姐。
7班平均分垫底,学习氛围不浓厚,又经常吵吵嚷嚷,被巡逻的年级主任和各科老师批评。
日子一天天过去,快要临近六月时,班上竟然也变得安静不少。
自习课上,嘉南从题海中脱身,一抬头,强烈的日光被窗帘过滤成了柔光,跟随风,在教室里摇晃。
满室刷刷的书写声,没人说话。
同桌把夹试卷的曲别针卡在头发上,头埋得很低,在做一篇英语阅读理解,不时在大段的英文材料下画线,并未注意到嘉南的目光。
嘉南感觉到很累,一天比一天难坚持,却仍在熬着。
她趴在桌上。
成了班上唯一开小差的人。
书本和试卷摞得很高,她藏在底下,像一个躲避纷飞战火的难民。
英语老师走过来,轻声问她怎么了。她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然后说:“头昏,不太舒服。”
“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吧?”英语老师让同桌陪嘉南去。
嘉南说:“我自己去就行。”
同桌放下笔,坚持要陪她过去:“把你送到医务室,我再回来。”
下午只剩两节课,嘉南一直在医务室里拖到放学的时间点。她回教室收拾书包,大部分人都走了,值日生在走廊上打扫卫生。
嘉南背起书包往外走,因为想到了在校门口等她的陈纵,觉得面前的阴霾拂开了一点,不再那么沉重。
就像早上她越来越不愿意出门时,脑海里想到陈纵所说的,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游戏,她只是去完成简单的日常任务,等到既定的时间点,游戏结束,她就能走出游戏,回到他身边。
因为有陈纵,嘉南才能坚持到现在。
今天陈纵站得更校门口更近,靠近门卫室的位置,嘉南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就看见了他。
嘉南小跑着过去,陈纵朝她摊开手,送给她一个黏土人手办。wap.xs74w.com
陈纵像神奇的百宝箱,擅长制造惊喜,时不时会给嘉南变出一些小玩意,头绳,发夹,彩绘石头,胸针,和漂亮的花。
嘉南接过手办看了看,“这是谁?”
“李白。”陈纵说。
“对哦。”嘉南恍然大悟,黑色的小帽子和翩翩白衣,越看越觉得像。
站在门口的门卫看了看两人。
陈纵拎着嘉南的书包,说:“走吧。”
有工人在修剪两边的矮冬青树,电锯声嗡嗡,叶片和碎枝乱飞,陈纵伸手替了嘉南挡了一下,听见嘉南说:“今天想去电影院看电影。”
嘉南似乎对看电影越来越痴迷,但她其实常常在中途走神,再精彩的剧情也很难让她持续专注两至三个小时。
她会发呆,然后伪装成专心致志的样子。
嘉南早上听同桌说起,才知道那部她期待了许久的科幻片在昨天上映了。
陈纵说好,点开手机APP购票,选择电影院和场次。顺便查看了电影院附近的饭店和粥铺。
因为要去电影院,陈纵换了一条路线。
途中经过文化宫,嘉南看见两扇铁门上挂了大锁,葱郁茂盛的古树遮挡了身后半座水泥建筑,幽静森冷,阳光都被隔绝在外面。
那些景象从车窗外一闪而过,嘉南捏了捏手里黏土人物的帽子。
抵达电影院楼下,陈纵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有股难闻的气味,嘉南抓住陈纵的手,两人快步走进无人的电梯。电影院人不多,傍晚这场,只有他们。
“要爆米花和饮料吗?”陈纵问。
嘉南摇头,于是陈纵取完票,只买了瓶矿泉水。
嘉南挑选了后排中央的位置,等待电影开始。
她把手臂放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挨着陈纵。
全场暗下来,灯光熄灭,嘉南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暂时忘记学校和考试,忘记厌食与体重,忘记芭蕾舞与沈素湘。
嘉南在电影中间催泪的部分哭了,在后半程不可控制地走神,在片尾曲响起后惊醒。
她像一抹游魂,出窍之后重新回归到身体里。
“怎么在发愣?”陈纵问她,灯光又亮了,嘉南小声辩解说:“没有。”
好在陈纵更关注之后的晚餐,并没有跟她讨论电影内容。
粥铺旁边的精品店门口,摆放着一把方方正正的电子秤。嘉南走过,视线从上面掠过。
记起这些天自己记录的体重变化:从105到107,108,109,现在115。
仍呈现上升趋势。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停掉了其中两种抗抑郁的药。
是不是因为运动量还是不够?
“嘉南。”陈纵回头叫她。
她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嘉南觉得她走在陡峭的山道上,拄着登山杖前行,身体因为疾病摇摇晃晃,随时有摔倒和跌落的危险。
每当陈纵回头看,她就努力稳住身体,让自己走得更稳一些。
*
天气一天天变热。
已经连续一周没有下雨,明晃晃的太阳扫在大地上。窗外的树叶闪闪发光,绿意盎然,长廊墙壁上浮动着斑驳树影。
身边的同学陆续换上了夏季校服衬衫,嘉南还穿着校服外套,将自己捂得严实。
她缩在座位上努力想要进入学习状态,刷题,背书,跟疲倦与不断袭来的脆弱念头作斗争。
五月的最后一天。
嘉南在教室里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头疼欲裂,她去厕所冲了把脸,回来后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关于苏蔷的消息。
苏蔷魏春生一案,今日开庭,结果还算顺利。
法院判决,苏蔷是在被魏春生胁迫卖yin的过程中,被严重威胁到人身安全,出于正当自卫,造成意外杀人,不承担形式责任。
苏蔷最终被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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