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宗武见李进手里提着竹篮，取了个鸡蛋，碾碎剥壳，两口就吃了。
李进眉开眼笑道：“回将军，是位差爷送过来的，油饼更好吃，来点？”
章宗武笑着摆了摆手，自去找耿康安。
耿康安此时正坐在女墙之上，细心给佩剑做着保养。
一柄好剑，要想锋利光亮，保养是必不可少的。
平常人磨菜刀都是用水及粗石，刷刷两下磨好，才不管是否损伤，只要能砍瓜切菜就行。
但兵器保养就不能这么粗犷。
就像美人精心呵护容颜一样，将士也要细心保养武器，两者并无什么区别。
此时耿康安磨剑，用的是麻油，再配以铁粉、木炭、水银等物，用帛布慢慢摩擦，擦得利剑寒光闪闪。
保养很考验人的耐心，但兵器可是武人的第二条生命，必须认真对待。
章宗武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转头望向远方灯火通明的蛮营。
“一会儿下去？”
耿康安头也不抬地说道：“行，马上就好。”
章玉林正吃着墨月送过来的小糕点，闻言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耿康安笑道：“捡尸，你去吗？”
章玉林一听脸色就黑了，现在城头上就够臭的，但好在墙高风大，空气能好点。
真要去城下捡尸，还不知道是啥怪味呢？
她忙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去！”
捡尸就是找找蛮兵身上可有什么好东西？毕竟蛮人的尸体不多见。
平常蛮兵三人一组，中间一人擅使钩子，但凡遇到同族遗体，便一钩而起，横放在备用马上。
当然这样做的目的，是有现实利益的。
根据蛮人的宗法，只要有人将战死的蛮人遗体收回，那他便可自动拥有死者的全部财产，包括妻妾。
这也导致了战场上很少有蛮人的尸体。
但蛮人在今天的攻城战中，伤亡不小，现在城下还有少部分尸体没被收回。
正好趁此机会翻捡一番，也许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不过捡尸这般做法，不太符合楚军的正义光辉形象，只能在夜色下偷偷摸摸地干。
章玉林等几人站在城头，边吃着油饼，边看着下面两人举着火把，在尸堆里翻找。
不过这里的大部分是炮灰军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蛮人。
章宗武看到耿康安拿着枚圆形物什，对着月光查看，“你找到什么了？”
“走大运了，是一个伍长的腰牌。”
这可是好东西，耿康安喜滋滋地仔细收好。
而章宗武则是将敌人刀弓收起来，说起来蛮兵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就这两样。
弓是牛角弓，弦是皮筋弦，铁鏃木做的箭杆，质量确实不错，比楚军现用的好多了。
至于弯刀，形制就很适用于骑兵冲锋，优质的钢材加上热处理技术，千锤百炼才制成的好刀。
章宗武也都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拉了拉吊篮，城上几人忙将他们拽上来。hTTps://WWw.xs74w.com
战场上的尸体通常有好几种处理方法，主流是挖坑、焚烧，也有不主流的，比如充军粮。
但蛮人一般都是不管不顾的。
陆安也没指望战败的蛮人会过来收尸。
所以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城墙上众将士，看到几位蛮兵拉着马车过来，都有些疑惑。
“他们要做什么？”
城下的蛮人倒也乖觉，离得老远，便举起手来，前后转圈，以示自己未带兵器。
“原来是过来收敛尸体的。”
众人悟了，这倒挺像楚人的做法，大战完后，还会出动收尸队。
见不是蛮兵攻城，城墙上的众将士，缓缓放下手里的弓箭。
战后还是讲究人道主义的，要不然尸体堆积在野外，生出瘟疫就不好了。
那几名蛮人去尸堆里翻找，将缺胳膊断腿的蛮人找了出来，堆放在马车上。
城墙上众人俱都皱着眉头看着。
几名蛮兵正忙碌着，却发现前方地上静静躺着根棍子，上端粗下端细，猛一看倒像是一根细长腿骨。
蛮兵一瞧便乐了，将木头和尸体一块儿扔在车上。
后面他们也没有心思仔细翻找，随意扒拉了几下，便回去复命。
众人暗叹，“看来剩下的都是我们要忙的了。”
陆安命人出城，于城外不远处挖了万人坑，将尸体掩埋。
而那根像骨头的棍子，此时也到了蛮将手里。
王仪不禁皱了皱眉：“把信藏在木头棍子里，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蛮将没有回答，自去仔细查看棍子接缝，果真有用鱼胶粘合的痕迹。
取过刀子撬开后，从棍里抽出厚厚一沓子纸条。
王仪不禁脸上带出鄙夷之色，就这？不愧是蛮子，简单粗暴。
蛮将将那些纸条一一展开，王仪虽然对蛮人文字不熟，但也知道这不是蛮人常用字体。
显然是他们特有的密语了，非情报间谍人员不得学习。
看来蛮人的脑子也还行，但这也不保险，这么多人学习的文字，总还是有泄密的可能。
蛮将抬头看了看王仪，取了一张字条绕在棍子上。
只见本来杂乱不知所以的字体，突然变得有规律。
原来这字条是直接绕在木棍上写成的，写完以后，再弄平整后，塞进木头里。
普通人看到木棍也不会起疑，就算发现棍里藏着的书信，不会密语也是枉然。
更别说最后，这本该用完就扔的棍子，竟然才是解秘工具。
王仪深受打击，灰溜溜出了大帐。
蛮将见他离开，方才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叫炸药，只是配方委实奇怪，硫磺、木炭倒也对，可为什么还要加红枣、饴糖？”
与此同时，汴州城大街，章玉林递了几个红枣给耿康安，“吃不吃?我还有好多呢。”
“你配药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让人送红枣、饴糖？”
耿康安接过红枣，咬了一口。
章玉林得意扬扬道：“这叫兵不厌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逗他们玩呢。”
耿康安闻言哈哈大笑。
两人准备回营帐休息，经过粥棚，见有不少难民正在排队领粥。
“无病哥，你看那个穿青衣的，就是他告我贩私盐，昨天还带着捕头上城墙。”
耿康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队伍里有一青衫汉子，正踮着脚伸长脖子，等着领粥呢。
“要不要我去把他打一顿，给你出出气？”耿康安想着上次牢狱里一幕，决定做个好人。
此人害玉林妹被揍花了脸，那他回报以骨折，应该不过分。
毕竟好人都奉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
章玉林拦住他道：“打他干嘛，手不疼的吗？我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章玉林没有回答，快步走到青衫汉子身边，猛拍一下，吓得他跳起来。
“这位仁兄，给你一份好工作，你要不要？”
青衫汉子正是阿牛，见到是章玉林，表情有点纠结。
此时闻言认真想了想，狠狠点头，“我什么都能做。”
章玉林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你肯不肯帮我卖私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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