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文官也都傻了眼，一向高傲的秦王，原来如此会逢迎拍马，接着也纷纷站起身来，说着祝词。
玄衣女子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冲皇帝一笑，接着将杯盏举在手上，倒扣下来，一滴也不曾漏下。
皇帝亦仰头饮尽了杯中酒，众人纷纷起身随之饮尽。
李正德看着那从始至终，只在一开始给了自己一个眼神的人，头一回对自己的这种脸产生了怀疑。
许轶偏头看了一眼凌昭，发现她面上在笑，眼周肌肉却有些过于紧绷。
凌昭不开心，而且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
玄衣女子挥袍坐了下来，抬眼看到了皇太女的视线，遥遥与她举杯示意。
许轶无声地用右手想去找寻凌昭袖下的手，忽然莫名生出了些上学的时候的背着老师偷偷谈恋爱牵手的紧张感来。
凌昭一个不防被他扯了扯袖子，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沉默地调整了一下袖口，伸手不动声色将人的手指勾进了袖中。
许轶这才发现，凌昭袖中的侧袋有些许沉重潮湿。
她没喝。
凌昭的酒量并没有这么不好，唯一的理由就是，她不想喝这个西夏王子递来的酒，或者，更坏一些，酒有问题。
许轶唇角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勾手摩挲了几下凌昭的指腹，凤眼一片漆黑深沉。
这个西夏王子，想干什么？
先是将凌昭架在火上，试图离间皇帝和凌昭之间的感情，使得皇帝忌惮凌昭的功劳，接着酒也有问题。
“我西夏的男子亦能顶半边天，不知西夏皇帝可曾听说过我们党项的铁鹞子，那就是我们西夏鼎鼎大名的男子军团。”
李元敏站起身，看了一眼那在堂中显得有些伶仃的侄儿，走上前，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面对皇帝的时候已经是满面骄傲自信的笑容。
“这是我西夏的三王子，也是我们西夏第一美人，是我们西夏的王最喜爱且器重的掌上明珠，如今，为了两国的和平友好，我们的王，献出了我们大漠的最英俊的王子，不知大周皇帝，意下如何？”
眼见到了正题上，皇帝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朕也正有此意，我大周皇族宗室，也有几个适龄的年轻俊杰，不知王子，意下如何呢？”
她虽然面上和和气气的貌似是在询问，可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三王子，是我西夏皇帝的亲生儿子，尊敬的大周皇帝，我想王子也该和大周皇帝亲生女儿结为夫妻。”
许轶目光陡然一冷，原本只是勾着食指，此刻顺着将右手全部钻进了凌昭的衣袖之内，改为了十指相扣。
两人的衣袖颜色一致，又坐得极近，一时竟也看不出来这袖下的旖旎风光。
凌昭含笑睨了一眼左侧的人，大拇指在他虎口摩挲了几下，算作安抚。
许轶自然也知道不会是凌昭，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是滋味。
“哦？那么不知道，三王子，意下如何？”
“听说尊敬的陛下的女儿都是人中龙凤，我西夏人仰慕的便是强者，我只求，嫁得真正的强者。”
凌昭一手举起酒杯，抬高了音量，“手下败将，战败之国，还敢提要求？”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堂下，“我大周的子民，轮得到你来挑拣？”
齐王见状也插话道，“本王姐妹几个，可都已经有了正夫，难不成，你堂堂一个西夏王子，上赶着来做小侍？”
凌晞的话更加露骨直白，可皇帝没有制止。
皇太女也清了清嗓子，“三妹又开玩笑了，人家西夏王子，身份高贵，哪里肯做小呢？”
“高贵，何为高贵？我大周铁骑，难道没有冲破西夏铁鹞子的铁索不成？若非母皇慈悲为民，这西夏王子，也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凌昭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惯有的轻慢，可这一刻，大周没有人觉得秦王狂傲，都重重出了一口气。
还好这位敢说。
许轶纳罕于凌昭的犀利，嘴角却已经不自觉地翘起来了。
凌昭向来做事决绝，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决绝，每一个举动，都能给身边人无限的信心和勇气。
他是如此，西北将士也是如此。
大周建国以来，只有凌昭敢放弃沉重补给，深入横山之后，闪电突袭，带着必胜的孤勇，才会胜利。
凌昭这么一说，就是李元敏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皇太女假意嗔怪了一声，却听得鲜少说话的魏王开口，“小七，这中秋时候，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人家千里迢迢来，也回不去了，也怪可怜的。”
魏王自封王开府以来，很少在公众场合说话了，如今这么一说话，皇太女和皇帝眼神就有些微妙。
虽然这时候开口也合适，就是老五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这张实话实说的嘴呢。
凌昭笑吟吟地冲边上的魏王抱拳，“小七知道错了，再不敢说了。”
四个皇女鲜少这么和谐地一唱一和，将那西夏的两人架在堂中下不来台。
许轶不地看了一眼凌昭放开的手，捻了捻手，放到鼻尖嗅了嗅，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味道，怎么香得这么古怪。
“行了，知道错了就少说几句，西夏的王子虽说不是京中的贵族郎君，可到底也是要面子的，”皇帝出言打着圆场。
大周的官员许久没有看见西夏使臣被怼却也不敢还嘴的模样，心中一时十分畅快，这时候，他们终于知道，打胜仗的滋味有多么的痛快，腰板有多么的笔直了。
“西夏王子，你看，我膝下这些，都已经成婚许久啦，这宗室的年轻俊杰，可也是我大周皇室血脉，难不成，你还不满意？”
李正德沉默地看了一眼一旁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的李元敏，只好双手抱在胸前，俯身谢恩。
“那你们，就处一处，让他们带你们在京中好好游玩一番，如何？”
皇帝见说和得差不多了，指了指一旁被迫出列的三个宗室女，笑了笑，“行了，接着奏乐，接着舞，你们远道而来，也看一看我们大周的舞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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