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不亏不欠,不相见,你本来就同她无缘,非要逆天而行那就看老天愿不愿意给你一次圆满。”
“花开一树,大道三千,你同她本不是一树一脉,无欠不相见,有了亏欠,自然就能再见。”
陈朗自知命中有此一劫,可怎么都没料到是个拿枪抵他脑门的癫狂男人。
港市只要会点道法的人全被这人祸害了一场。
大有不可为而为,逆天而为。
不过他也是有脾气的人,被个小辈这样不客气的对待,自然是要好好整治他一场。
三叩九拜,天南海北都让他跑了一回才指点一二。
“你所求人是天生早夭命,命里有大海水的财,但也犯水忌,水为财,又因水(财)而死,八字定命,你要逆天改命那就得掌水。”
“男子掌水,六亲无靠,你知道什么是六亲吗?”问完,陈朗又觉得多此一举,这种煞星命的男人向来都是六亲不认。
赵盛冷着嗓音,字是一个个从喉间蹦出来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只想再见到她。”
陈朗又是一声叹,“我近日夜观天象,琢磨出了个最妥当的办法,根据天上七星北斗位,你要找到对应其星象勺尖指向的岛屿,在上面修建一座寺庙埋下她的命牌和与她有关系的物品为她攒功德续命。”
“剩下的事就看天意。”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我?”男人的眉眼带着倦怠和冷厉,说出的话像是平淡,但隐含威胁。
“反正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你,你八字命硬专克别人,阴司债欠多了也是算在你亲近人头上。”
陈朗早就受够这个疯子,不耐烦起来,要真过不了这劫也是命数。
晴日一个闷雷炸开,很快又连劈三道。
“好了,你走吧。”
赵盛看着他半白的头发,知道他是尽力了,扭头又扎进自己的执念里。
……
港市似乎又恢复成以往一样,人与人之间情绪也并不相通。
活下去的人还得往前走。
失去爱人的丁家少爷只把罪魁祸首连崩三枪陪葬,至于始作俑者,两人又是一辈子的不死不休。hTtPs://wap.xs74w.com
一黑一白相制相横。
浪荡人间是一天,墨守成规又是一天。
这场变故倒是让丁宴和丁厉的关系缓和起来,以往总是计较着前尘旧事,不肯放下。
可世上一旦没了阿爸没了血脉相连的人,那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土妞说的话是对的,有爱着彼此的家人是幸运。
等真的无亲无挂的那一天,那就和她一样,孤零零地吃饭,孤零零地过节,孤零零地做所有事。
要是没人在意,或许死了也没人记得。
偶尔有人想起也只会是,“林亦依?名字有点耳熟。”
“你说她啊,好几年前就死了。”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没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是命呗。”
……
时光匆匆,几十年一晃而过。
那场意外事件,早就被人遗忘。
执着的人好像只有赵盛一人。
在林亦依去世的第八个年头,丁厉就娶妻生子,有父母的陪伴与爱护,曾经的那份疼痛早就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
妻子是母亲好友的女儿,比他小六岁,还是校友。
她有着一双会滴溜溜转眼珠子的杏眸,看到宝石眼睛就会发光,娇蛮又可爱还有些婴儿肥。
月下美人古画画的就是过去,所以只能留在过去,它也只适合珍藏。
……
流光易逝,日月如梭。
赵盛一直盼着和她再相见,可等得他两鬓斑白,垂垂老矣,他都没等到她。
他好像早就记不清她的样子,她的声音。
她的一切,他都记不起来。
可他还是日复一日地等着她。
要不是陈朗这个老东西死得早,他非把他抽筋扒皮了。
什么狗屁逆天改命,他现在老得躺在病床上用呼吸机都没等到改命的那一天。
他被他耍了。
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港市叱咤风云近半个世纪的政界大善人钟嘉盛逝世,后事由家族后辈料理,享年七十七岁。葬礼这天,参加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观瞻仪容时,所有人都神色严肃,唯有不懂生死离别的小朋友像是瞧见稀奇。“咦~妈咪,这个爷爷手背上有个月牙耶?”
“嘘!安静,不许乱说话。”
“哼~”
……
2005年,华国某家儿童医院。
助产护士拎起一名刚出生的男婴倒吊着打屁股,可这男婴像是块石头,既不哭也不动。
不管怎么打愣是不哭一声。
“奇了怪了,还是个倔脾气。”
男婴出生手背就带着个印记,模模糊糊看不清,血渍呼啦的又好像是用了助产夹的缘故,戳坏了手背。
到底是没什么大影响。
转眼到了2009年。
年仅七岁的林亦依扎着两小揪揪,黑胖黑胖的不怎么招人喜欢,坐在板凳上也没人同她玩。
家里闹哄哄的,爸爸妈妈又开始吵架砸东西。
好在附近新搬来了一家人。
有个小男孩会经常来找她,就是白白胖胖矮小了些,同他玩个跷跷板都跷不起来。
刚想着小不点,矮墩墩的又跑来了,“姐姐,一一姐姐,你吃冰淇淋吗?”
“吃啊,小月亮,你有钱买吗?”
“有,给你~”小家伙说话奶乎乎地,比她小三岁,傻乎乎的总拿零花钱给她。
一块钱买了个小布丁,姐弟俩坐在楼梯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哧溜~哧溜~”
“姐姐,你能亲亲我吗?”
“小月亮,走开。”
吃完冰淇淋就不认账的林骗骗,蹬蹬地跑回家拿了两颗大苹果。
“喏,给你跟阿姨的。”
刚满四岁的小胖丁拿衣服兜住,又一脸讨好的靠着她坐,“谢谢姐姐。”
他好爱跟姐姐玩。
虽然姐姐不怎么喜欢他,总嫌他太矮了,不能推她荡秋千,不能和她玩跷跷板,但他一定会努力吃多多的饭,喝多多的牛奶。
很快就能和一一姐姐一样。
暑假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只是等到突然某一天。
一切都变了。
一个陌生的叔叔问话,林亦依傻乎乎地做好事帮着指了门,不仅得了棒棒糖还得到叔叔的夸奖。
是非观念还在萌芽状态下就被扼杀。
那个手背有月亮的弟弟再也没出现过。
被家暴带着儿子换新城市生活的母子,在她的好人好事中成了噩梦。
后来年岁渐长,林亦依才清楚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她活在愧疚里好久好久。
好像也是从那以后,生活就没了甜,只有酸苦和眼泪。
她明明是人,却变成了屋檐下的流浪猫。
今天得一点施舍,明天偷一点馊饭馊菜。
原来的爸爸妈妈成了叔叔和大姨,她成了个被丢在门外的讨债鬼。
好在也就这样糊涂过了几年,等叔叔和大姨各自再婚成家以后,林亦依的生活就好了起来。
一个人住在旧房子里,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行李箱拖到那,那里就是家。
到了后来旧房子也没有了。
她的家就只有宿舍了。
因为困顿窘迫,少年时期的懵懂双向暗恋成了林亦依交换女学霸知识笔记本的筹码。
前途和当下,当然是选择前途。
好在林亦依时来运转,经过坚持不懈成功当上艺考生里面的佼佼者,破天荒地踩线填志愿被录取了。
因为学校是一本公办,很多人只超几分十来分根本就不敢报。
她反正无路可走,填民办估计没人给她交学费。
把心一横,大胆填了。
然后顺利录取。
十来年灰仆仆的穷人生活,好像到此戛然而止。
靠美貌挣些衣服差价,慢慢小有积蓄。
可命运好像总爱捉弄人。
林亦依省吃俭用没舍得花的存款,在她熬夜看小说第二天早起犯低血糖的时候悄然溜走。
“咚——”
“快来人啊,有人掉进喷泉水池子里了!”扫地大妈提着大扫把嚷嚷着救人。
可等围过去的时候,里面除了层层涟漪,和一个沉底的背包,其余什么都没有。
“哪里有人?不就一个背包吗?”
“阿姨,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我没看错啊!”
“那人呢?看花眼了吧。”
“不会啊,我真的看到有人坐在这台沿边,你瞧瞧,这背包就是证据!”
几人来回争辩,反正是没在半腿高的水池子里发现人。
只有个装着手机和学生证的背包。
……
“咕噜咕噜!”
河水顺着口鼻一直往肚子里灌,林亦依又被呛了一大口水。
因为低血糖,她使不上力,渐渐快失去意识。
突然一道矫健的身影窜入河里,捞起河里的人。
林亦依被摁压醒,还没等看清眼前人又被他摁得胸口生疼,一口气差点岔了没上来。
周围闹哄哄的,七嘴八舌的人吵得她耳朵疼,恍惚间看着一堆难民打扮的人,她这是在做梦?
黑脸男人见她醒了,让她靠在自己腿上,又帮她把衣领拉好藏了些痕迹。
可没想到被她狠狠掐了把腰侧。
“呲!”
赵盛冷不丁地被掐,气得松手推开她。
“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冬天跳什么河?思想不积极还耽误大家上工时间。”
这哪来的郎心似铁的混蛋?
谁跳河啊?
什么上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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