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皇帝，连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一点。
太子自己也知道自己十分平庸，并不是很想做这个皇帝。
宣皇后眼见宣氏大势已去，与其等着太子被废，牵连整个宣氏，不如自己壮士断腕，自己请求皇帝废去她的皇后之位，而后太子再借口自己不是皇帝和皇后的嫡出，辞去太子之位。既避免了皇帝左右为难，又能保全自己的儿女和整个宣氏，说不定皇帝也会念着她的好，善待宣氏。
果然，一切都如宣皇后所愿。
宣皇后被废，越妃被立为新的皇后。宣氏一族，不但毫发无伤地离开了权力的中心，而且皇帝还对宣氏一族大加封赏。
太子请辞后，三皇子众望所归成为新的太子。
宣皇后的任务完成了，可是她的心病却在废后以后，永远地留下了，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宣皇后离世，召集众人留下遗言，成全了所有人，唯独只剩下她自己。
五年后，宣皇后离世，她终于把藏在心中多年的话，一股脑儿对着皇帝和越妃说了出来。
也许会有人说温柔贤良的皇后太仁慈，所以子女皆不成器，还日日夜夜自怨自艾沉浸在自己的背上抑郁和遗憾里。
可是她那么善良，因为被迫家族利益交换嫁给文帝，插足进文帝和越妃的感情里，日日夜夜殚精竭虑不敢行差踏错，因为少时过的不如意所以想儿女过的轻松些，却不想……
不是每一个被迫插足进别人的感情还能坚守自己善良如一的。
起码身居高位而不贪权，就不是任意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自问段觉晴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能有几人？
偏偏宣皇后是其中之一。
直到最后郁郁而终。
“皇后，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傻孩子，予活那么久干什么呢？”
“东海王还没让您抱上孙子呢。”
宣后笑得一脸无奈，摸着段觉晴的头，温柔道：“你啊，予能看见你幸福美满就已经无憾了。”
段觉晴鼻头一酸，世界上最好的皇后，“皇后。”
“予懂你，不必多说”。
“少商也懂皇后。”
“嗯”。
……
宫门口，段觉晴看着脸上带彩的袁慎，哈哈哈哈哈大笑，“今儿个，又带彩上朝了？”
素来端庄自持君子风度的袁慎倒是一脸坦然，许是如此情状见多了，也不足为奇，只笑着道："还不是为了你"。
段觉晴一愣。
袁慎又笑道："还记得当初咱俩的约定吗？只要我解决蔡家的问题，就嫁给我，如今，总算是兑现了！"
“嗯。”
"是啊是啊，我的诺言已经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你的誓言了？"
"誓言？"
段觉晴一愣，忽然明白了过来。
"你这次来是......"
"向你提亲"。
“程宫令。”
宫里所有的宫娥都恭敬地对着段觉晴施礼。
"谢谢"，段觉晴含笑回应。
"恭喜程宫令"，众人齐声喊道。
段觉晴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坦然地接受他们的祝贺，反而对着袁慎眨眨眼睛。
袁慎微怔。
"先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未婚夫"，段觉晴神秘兮兮地说道。
袁慎笑了。
这样的段觉晴，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段觉晴。
袁慎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他不会像段觉晴那样，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自己的爱恋。
他会默默地守护在心中，默默地为对方付出。
哪怕那份爱情只能深埋于心底，他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必输之局，却没想到终究是等到了自己当初送出去的那个绣球。
终究还是回到自己的手里了。
"少商君，谢谢，"袁慎郑重地向段觉晴行了一礼。
段觉晴笑，“怎么，夫子是害羞了吗？”
袁慎：“……”
“少商，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打趣我？"
段觉晴看了眼天边的夕阳，真是美丽的不像话啊。
"不打趣你，我怎么嫁人呢？"
"少商，我是说，"袁慎顿了一下，看着段觉晴的脸色，似乎是要问出什么，但是最终却是什么也没问。
"明日我会出宫回程家"。
“好。”
“我等你。”段觉晴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默契地走向相反的方向。
段觉晴没有看到的是，袁慎的眸光在看向她的时候，是从没有的温柔。
他会努力让她幸福的。
竭尽所有。
......
袁慎不知道的是，段觉晴也在看着他的背影。
段觉晴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段觉晴转身，看着身后的一片花海。
这个季节，花儿还没开放，却依旧是艳红的。
那种火焰般的颜色，仿佛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大地。
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话：人在绝境的时候，往往是希冀光芒的，所以这个季节的花才会那么绚烂吧。
可是这一切的希冀都会被打破，所有的希翼都会化为泡影。
段觉晴看着远处，那里，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
她不禁苦笑，原来，少商一生都逃不掉的劫数，是在这里。
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天空中，那轮明月静静地悬挂着。
她不禁伸手抚摸着月亮，心中喃喃道："嫋嫋，我不知道，你还在吗，还会在天涯的某个角落，默默注视着我吗？"
她不知道。
但是人在绝境的时候，往往会迸发出比平常更强烈的力量，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里就是自己的避风港吧。
段觉晴笑着，往前走着。
不管遇到任何困难，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她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让那些嘲笑自己的人，统统闭嘴！
她会替她活下去。
人在绝境的时候会绽放，人在快乐的时候也会绽放。
她看见了那朵火红的玫瑰。
她知道它在等着什么。
段觉晴抬脚往前走去，每走一步，花瓣随着她的动作翩翩起舞，落在她的肩膀、手臂，裙摆上......
她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刻，没有什么是比这更美好的了。
一个月以前，自己还不确定自己会如何做，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她是真的爱上袁慎了。
不管他的心里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她都不会介意。
她爱的是那个人，只爱那个人。
但同时她也是她自己。
……
段觉晴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站在她床边。
"你是谁"？段觉晴一惊，下意识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指向对方。
男人看着她，不苟言笑。
"少女君不必紧张"。
段觉晴一愣。
“你是？”
男人一脸严肃，随即赔罪，“对不起，少女君，不，女公子，末将是霍将军身边的侍卫梁邱起。”
来人一袭黑衣，身子修长挺立，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但是却并不吓人。
段觉晴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梁将军啊。"
梁邱起看向段觉晴，"少女君，嗯，女公子，您不用担忧，末将此番前来，只是想请女公子帮忙一件事。"
"请我帮忙？"
"对，末将奉命保护少女君安危，但是，这一次，末将无法跟在女公子身边，末将只有恳求少女君出手助末将一臂之力了。"
梁邱起一拱手，单膝跪地，"末将请女公子助末将一臂之力。"
梁邱起说完这句话便低下了头，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段觉晴皱眉，"你先起来。"
梁邱起没有动弹，依旧低头。
段觉晴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助你？"
梁邱起听罢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看向段觉晴，一字一顿道："末将奉少主之命保护女公子的安危，少主自知没资格出现在女公子面前，也严令末将不得出现在女公子面前，如今，末将实在是无法，只得现身，求女公子助末将一臂之力。"
段觉晴的瞳孔猛地缩小，"霍将军，有危险？"
梁邱起点点头。
段觉晴看着梁邱起，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邱起继续道："求女公子助末将。”
段觉晴皱眉，"梁将军这是何意？"
梁邱起道："因为末将虽知少主在何处，但碍于少主命令，末将不得回护西北，所以才恳求女公子助末将一臂之力，只要女公子肯出手相助，末将愿意来世当牛做马效忠女公子，为女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段觉晴看着他，"你可想清楚了，你的性命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梁邱起一脸正义，"末将早已考虑清楚，末将这条命是属于少主的，末将的家人也是如此。"
段觉晴沉吟片刻，"既如此，那么我答应你了"。
"多谢少女君，女公子。"梁邱起再次躬身行礼。
段觉晴从梳妆桌上的八宝盒中取出一个精致小盒子，“这是你们少主的私印，之前因为病中，没有来得及当面交还给你们少主，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梁邱起不接，“女公子。”
段觉晴挑眉，“难道不是你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梁邱起看着她手中的凌不疑府邸的私印，"这个对少主非常重要，少主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段觉晴一脸疑惑。
梁邱起道："如果女公子想要退还这枚私印的话，就必须答应末将一件事，否则末将宁愿死。"
段觉晴看着梁邱起。
"末将及其末将弟弟从记事起，便跟随在少主身边，那晚血腥屠杀亦在，少主一生凄苦漠然，全都在为了复仇一事动作查案，自从遇见女公子，少主心里多了一抹不舍和害怕，只终究天意弄人，少主再无他法，只得铤而走险。少主为了女公子”
梁邱起定定地看向段觉晴，“女公子，少主亦不曾想要弃女公子而去。”
段觉晴摩挲着手里的私印，触手冰冷却温润圆滑，可见曾被人珍之重之，时时摩挲盘它。
只物是人非，那年，那人，不复再见。
段觉晴点点头，“我知晓霍将军那日用意，只那日我亦不曾后悔，是在思之虑之，衡量父母兄弟家族之后做下的选择，我是想要追随他而去的。你当知晓，我亦不怕死，可是他终究是抛下我了。”
梁邱起闻言，心中震动异常，却也知晓，少主和程四娘子终究是错过了。
这一错过，便是一生。
他有些大逆不道地想，或许少主和少女君一同死在那夜，山崖下，也未尝不可。
段觉晴将那私印连带着盒子往前递了递。
“少主一直派末将守护在少女君身边，保证少女君安全无虞。末将知道，女公子的性子是再不肯回头得了。末将也没有资格劝女公子。此去一别，终此经年，万望女公子一切安好。”
段觉晴：“……”
没功夫跟他在这里叙旧。
她手都举酸了。
“别光说，先接过去啊，我手都举累了。”
梁邱起无奈，只得收下，"女公子的恩情末将铭记于心。"
段觉晴微微颔首，"既然如此，祝你一路顺风。”
梁邱起不动。
段觉晴看着他，不明所以。
梁邱起：“……”
段觉晴咳嗽了两声，示意对方离去。
梁邱起身形不动，沉默如山。
诡异的静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梁邱起突然跪了下来，段觉晴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梁邱起道："末将愿以自己的性命保护女公子周全。"
段觉晴连忙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梁将军快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存在任何保障，你不用如此。"
梁邱起却跪在那里不起来。
段觉晴有些急躁，"梁将军，我知道你很忠诚，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用插手，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不，女公子，您的事情，便是末将的事情。"
梁邱起执拗得很，段觉晴有些无语。wap.xs74w.com
"你这是要留在我的房间里？"
段觉晴问道。
梁邱起依旧不动。
段觉晴："......"
"喂，我叫你离开，你听不见吗？！"
段觉晴不悦地道。
梁邱起依旧不动。
段觉晴深吸了一口气，"梁邱起，我最后问一遍，你要不要离开！"
梁邱起依旧不说话。
段觉晴忍无可忍，直接上前把梁邱起拉到门外，"滚出去！"
梁邱起："......"
"女公子，末将告退。"
梁邱起行过礼后便离开。
段觉晴关上门，靠在墙壁上，长舒了一口气。
终算是把人送走了。
等她平复好心情，准备洗漱一番睡觉的时候，猛然间看见门外的身影。
段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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