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泽说,
“潇潇,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好低,姿态也好低，简直要低到尘埃里。
他那么聪明机敏,猜的出来她是恨他的。
可他还是说不要离开他。
梁潇一瞬间好像觉得自己的心又被铁锤一下下击打，疼得不能自已。
好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淡声开口：
“冷静一下吧。”
“霍成泽,我们都冷静一下。”
男人还是抱着她不肯放手,未置可否。
梁潇抬起手去掰他的手,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哭腔：
“你放心,我这么恨你，不会走的,霍成泽,我会留在你身边折磨你一辈子。”
这回男人没再沉默，他说：
“好。”
就这么一个字。
说出口来,像是用尽了力气。
然后霍成泽就变得特别听话。
乖乖地放开梁潇,又乖乖地坐进车里,等着梁潇给高煜打电话把他接走。
只是他一直固执地拉着梁潇的手。
一直到高煜来了,要带他出发，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低声说：
“潇潇,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不会忘的。”
***
后来的几天里,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一起去照了一次婚纱照。
不过,他们现在的状态，简直是貌合神离。
梁潇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沉沉闷闷，话也很少。
不管和不和霍成泽见面，脸上都很少有笑容。
倒是他，明明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偏偏在这件事儿上犯了傻，不仅事事迁就着梁潇，就连平时打一通电话，他都要高兴上一上午。
梁潇这几天的生活也并不如想象之中那么消停，冯女士不知道抽的什么疯，又给梁潇打了通电话。
让梁潇去她的新家看她。
这回梁潇干脆直接将电话挂掉，拉她进了黑名单。
毕竟，在毁掉梁潇这件事情上，冯女士绝对功不可没。
梁潇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霍成泽。
很想很想，恨不得马上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种。
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很疯狂地，连衣服也没换，穿着厚厚的毛绒睡衣，外面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就打车去临江找他了。
多亏了时间已近傍晚，他们公司的员工们大多已经下班了。
梁潇是了解霍成泽的习惯的，工作起来不要命，就算手下的员工们全都下班了，他这个大老板也要工作到最后。
唔，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在办公室没找到人，就这么闯进会议室的时候，是真的有人在开会。
还是满满一屋子人。
可是梁潇进门的时候已经喊了一声：
“霍成泽！”
现在想逃跑都来不及了。
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愣愣看着她，最后还是霍成泽轻笑一声，冲她招招手：
“来。”
梁潇没那个过去的勇气，闻言，忙摆手拒绝：
“不不不，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你们继续，继续。”
不过霍成泽没给她出去的机会，她这么说一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拉着她往里走。
边走还边轻声说：
“没事，都是婚庆公司的人，来商量婚礼的事，正好你来了。”
他将她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自己就站在她身后，将桌上的婚礼现场具体安排的图纸摊开，给梁潇指了指。
然后突然发现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霍成泽微微颔首，这才拍了拍梁潇的肩膀，说道：
“这是我未婚妻，梁潇。”
说完，又跟梁潇介绍：
“婚礼承包给他们公司，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其实他们现在做的这些已经让梁潇很满意了，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象征性地提出了一两个小小的建议。
而且发现，霍成泽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是有求必应。
他和婚庆公司的人说，一切都要以梁潇的想法为主。
全然把自己排除在外。
这个会议一开就是一个多小时。
等到婚庆公司的人从临江离开，已经是暮色四合，天色将晚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霎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
霍成泽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他拉开旁边一把椅子坐下来，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梁潇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忙别过头去，闷闷地嘟囔一句：
“你干嘛啊，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未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
“你今天格外不一样。”
梁潇想到自己今天连妆都没化，身上还穿着睡衣，实在很不端庄，便有些心虚地问：
“怎、怎么格外不一样了？”
“格外好看。”
霍成泽说完，还低低笑了一声。
笑意在他的唇角漾开，愈发衬得他丰神朗俊，叫人看着他都觉得移不开眼。
梁潇白他一眼，忍不住道：
“嘁，你这是哪儿学得油腔滑调。”
嘴上虽是掀起地这样说，可是脸上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像小孩子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停不下来。
好久，梁潇才终于捂着嘴，止住笑意。她看了霍成泽一眼，小声说：
“我刚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份真的变了。”
“怎么变了？”
“变成你……未婚妻？”
梁潇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移开眼，不敢看他，
“这种感觉好微妙。”
“那，开心吗？”
“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而开心，毕竟他以前，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她是他女朋友。
不过梁潇知道，至少现在这一刻，她很开心。
难得开心起来。
这几天，她的情况一直不好，心情像座过山车似的，反反复复，上下翻腾。
折磨得她寝食难安，让梁潇一时不知道她做这些事情到底是在报复霍成泽，还是在折磨她自己。
梁潇还是没想好前路如何走。
但是现在这一刻难得开心，她想珍惜这一刻。
霍成泽拉着她回了他办公室，让她在椅子上坐好，等着他收拾东西。
男人而立之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可是尽管他这时候看起来很轻松，梁潇却从他的眼角眉梢看出了疲惫。
她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文件。然后一样一样将他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比他自己收拾的要细致得多。
整个过程，霍成泽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她。
梁潇被他看得烦了，索性一把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没好气儿地说：
“那么辛苦干什么？天生的劳碌命啊，赶紧坐下，休息，别看我。”
男人却不依，眼神仍落在她身上。梁潇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撞进电脑包里，又将桌上的笔收进笔筒里。
感受到他的目光，头也没回地凶他：
“你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信不信？”
身后的男人反而轻笑一声。
倒是没有继续看她。
只是良久，才开口叫她：
“潇潇。”
“干嘛？”⑦④尒説
“你怎么这么凶？”
说话的功夫，梁潇已经将霍成泽的办公桌收拾整齐，转过头看他。闻言，皮笑肉不笑道：
“我还有更凶的，要不要试试？”
“哦？”
男人挑挑眉，
“小野猫要亮爪子了么？”
“不不不。”
梁潇摇头，笑得不怀好意，
“我让你试试人类的智慧，滴.蜡你玩过吗？”
男人靠着椅背，笑起来：
“原来潇潇喜欢的是这个？”
他一脸认真：
“难怪之前要怪我花样不够多。”
没想到装逼不成反被撩了，梁潇恼羞成怒似的，抬手锤了他一下：
“滚！”
霍成泽也见好就收，不再逗她，只是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坐着，低声说：
“潇潇，我今天好累。”
他是真的累了，从声音中就听得出显而易见的疲惫。梁潇突然有些心疼，难得好声好气儿地说：
“那我帮你按摩吧。”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连眼底都写满了四个字——
受宠若惊。
梁潇轻轻摸摸他的脸，只觉得手下痒痒的，柔声说：
“好啦，乖，闭上眼睛。”
他就真的乖巧地闭上眼睛，全然一副任她揉扁搓圆的架势。
梁潇伸出手，按在霍成泽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
她其实并不会什么按摩，现在也只是像做眼保健操那样。
偏偏被服务的人享受得很，还跟她说：
“宝贝真厉害，什么都会。”
“行了。”
梁潇放开手，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来，
“不用奉承我。”
她说完，便走到椅子后，伸出手去替他捏肩。
捏过肩之后又捶背。
一切都做的那么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儿违和感。
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简单地、平淡地幸福着。
梁潇一贯是个懒怠的性子，也不爱讨好别人。给别人捏肩捶背的事情，她这辈子也就给两个人做过，一个是霍成泽，另一个就是她爸。
气氛最和谐的时候，霍成泽突然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
他是说前几天他去公寓楼下找她，还说要去她家睡的那次。
梁潇听出他的意思，垂了垂眸，随口找了个借口：
“你那天喝酒了，我不喜欢家里有酒味。”
“这样啊。”
男人点点头，像是信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记得那时候，但凡我出去应酬，回家你就不让我睡卧室。”
闻言，梁潇不禁翻了个白眼，手上捶背的动作也停下来，有些不悦道：
“两码事。我那时候是不喜欢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水味。”
霍成泽没说话，只是又把她拉到腿上坐着，抬眼直视她的眼睛，然后才说：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洁身自好。”
听了这话，梁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
“废话，外面的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家里的□□啊。霍成泽，我早知道你好哪口。”
说完，犹觉得不够，又补上一句：
“而且，你要是真的敢有，可就不是不让你睡卧室那么简单了，我连家门都不会让你进。”
霍成泽未置可否，挑了挑眉道：
“嗯？我好哪口？”
“别跟我装，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喜欢我穿水手服、女仆装尤其是cos水冰月。”
“傻。”
男人突然抬眼直视着她，眼眸晶晶亮亮，像溺着万千星河，他说，
“我是喜欢你。”
梁潇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男人纯情起来，简直要命。
她略略有些尴尬，勾起唇笑笑，好久才低声说：
“我那时候也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你。
“那现在呢？”
“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清楚。”
梁潇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
“我重度抑郁了，病得很严重，情绪不稳定，现在看着好好的，也许过一会儿我就要崩溃了，所以，霍成泽，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因为我会怎么做，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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