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徐疆与白氏自然对她极好,不仅有言语关心,而且从不让她做工,谢闲韵尝试了几次都被拦下了,便将收拾家务和照顾阿曜之类的琐事揽了下来,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徐洛风与妻子姚氏感激不已,徐洛风是武夫,不会说漂亮话,姚氏亦是女中豪杰,是个颇为豪爽的女子,竟直言道:“你这个弟妹我认下了,日后二弟若是负你,我定不饶他!”
“弟妹”这两个字说得谢闲韵一阵脸红,她只得借口有事赶紧逃走。
谁都没去问她的来历,真心实意地待她好。
唯有徐洛川整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他一直以为谢闲韵过来一趟便走了,没想到已经待了半个月,她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里这么苦,他不想让她受苦。
可是每当他提及此事的时候,她便将话题岔过去,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实在被他磨得没办法了,她这才说道:“洛川,我决定来壑州的那一日便想好了,我与你生死与共,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徐洛川神色晦暗,上下打量她一番,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这两年来他好不容易帮她养起来的肉消失了,她瘦了许多。
“韵儿,你听话,”他慢慢开口,“你先回长安养养身子,等徐家翻案,我定会娶你。”
谢闲韵抿了下唇,并没有答应:“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除非你亲口说你厌烦了我,不想看见我。”
他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徐洛川神色复杂。
“洛川,以后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她扬起脸看他,“苦一点也没关系,我不怕。”
家道中落之后,她徒步数百里,再苦的事情她都经历过,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有他在,所有的苦都能化成甜。
徐洛川拿她没办法,只能将她揉进怀中,紧紧抱住。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果然没再说过让她回去的话,两人自然如蜜里调油一般,不忙的时候便黏在一起说悄悄话。
白氏忧心忡忡,不得不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们几句,千万不能在婚前有孕,会落人口舌,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山中岁月漫长,春日也来得迟,三月初的时候树上才挂上嫩芽,厚厚的积雪上终于多了些许绿意。
与春日一同到来的是圣旨——皇帝决定重审靖南侯府贪墨一案,徐家人即刻回京,等候审讯。
众人一同站起身,对望片刻,眸中都含着泪,终于等到了苦尽甘来这一日。
不过谢闲韵该以什么身份回去是个问题,她曾做过妓子,若是明媒正娶,定是遭人非议,徐洛川不怕别人议论,但是他怕谢闲韵会想不开,一辈子抬不起头。
谁知徐疆与白氏早有准备,两人对视一眼,白氏笑道:“沈韶思虑周全,早就给韵儿安排好了身份,是壑州知府的嫡亲妹妹。”
壑州知府刚好姓谢,壑州又离长安山高路远,就算有人怀疑什么,亦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此处求证,若是有不长眼的前来求证,也没有丝毫错漏之处。
众人即刻动身前往长安。
回到长安之后,匆匆与徐洛音见了一面,又住进了大理寺,谢闲韵作为知府嫡妹,自然不必前去,她与徐洛音住在一起,每日都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徐家人回来的第八日,几经周折,终于等到了皇上召见。wap.xs74w.com
两人都忐忑不已,生怕出什么差错,傍晚,终于有消息传来,靖南侯府贪墨一案沉冤昭雪,徐疆恢复了靖南侯的身份,徐洛川也官复原职,谢闲韵松了口气。
一家人终于好好地吃了一顿团圆饭,甚至还确定了她和徐洛川的婚事,就定在六月初八,三个月之后。
她满脸羞红,垂首不语,徐洛川却一蹦三尺高,激动地跑向她,兴奋道:“韵儿,咱们要成亲了!”
她不得不悄悄拧了他一下,轻斥道:“你小声点!”
她的小小声音淹没在道喜声中,谁都没有听出来她的声音哽咽着,盼了两年,终于得偿所愿。
幸好,她一直都在坚持。
徐洛川也稍稍冷静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欢声笑语中向她承诺:“韵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婚后,他果然与他说的一样,对她极好,处处体贴。
只是体贴得过头也不好,每日下值之后,他推拒所有的应酬与聚会,直奔靖南侯府,与谢闲韵腻在一起,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谢闲韵每日都很苦恼,夫君太黏人了怎么办?
两人如胶似漆,不必催促,孩子便主动过来了,十二月末,谢闲韵被查出已有孕两个月。
徐洛川高兴地想昭告天下,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直到除夕那日才宣布这个好消息,自然又多了不少红封,守岁之后他抱着红封数银子,乐得不见牙。
谢闲韵很是无语,住在这里不缺吃也不缺穿,徐洛川却还是喜欢攒银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想了想,她柔声问:“洛川,数好了吗?”
徐洛川笑眯眯道:“数好了数好了,一共六百八十两,都在这儿了。”
他毫不留恋地将银子交到她手上,本想暗示他将银子上交的谢闲韵:“……”
怎么忽然这么大方了?
“这些银子你好好收着,”徐洛川一本正经道,“从现在开始,我要给咱们女儿攒嫁妆了,待她出嫁的时候定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谢闲韵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她才有孕两个月而已,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我希望是女儿,便认定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儿,”徐洛川望着她的肚子,坚定道,“一定是女儿!”
……谢闲韵无奈地顺着他的话问:“你喜欢女儿?”
徐洛川闻言视线上移,唇边勾起笑容,慢条斯理道:“韵儿,我喜欢你。”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最喜欢的,永远是谢闲韵。
他的目光灼热不已,谢闲韵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慌忙垂眸,嘟囔道:“那为什么一定要女儿?”
“因为女儿就是幼时的你,”他得意道,“我想看看小韵儿长什么样子。”
谢闲韵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诚恳道:“夫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儿肖母,女肖父。”
徐洛川沉默了很久很久。
盛夏七月,谢闲韵生了个女儿,取名徐织夏。
既然出生在夏日,那就编织一整个夏天的美好。
有了女儿之后,徐洛川总是一惊一乍的,担心旁人照顾不好,几乎事事亲力亲为,从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连个影子都寻不见了。
谢闲韵不禁想,若他是个女人,会不会将奶娘的活计也给抢了?
小织夏长到一岁,眉眼间已经有了谢闲韵的神韵,笑起来更是与她如出一辙,母女俩生的甚是相似。
徐洛川对此极为高兴,去他的俗语,这不就是与韵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看着母女俩坐在一起,一个笑靥如花,一个天真烂漫,口中喊着“夫君”和“爹爹”,每到这时,他便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珍宝都捧到她们面前。
听他这样说,谢闲韵便笑盈盈道:“夫君,我不要什么珍宝,你将前几日的私房钱交给我便好。”
说着她举起小织夏的手晃悠,轻柔道:“爹爹要给织夏攒嫁妆呢,是不是呀?”
小织夏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甚清晰地开口:“爹爹!嫁、妆!”
徐洛川的心都快要被萌化了,含泪奉上私房钱。
他望着她们的笑容,心想,他这辈子啊,都要被她们娘俩拿捏得死死地。
可他心甘情愿。
这样好的日子,千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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