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儿看后告诉父王,该如何处置田初尧。”嬴政语气轻缓。
扶苏接过,看到是中车府令赵高写的。
赵高,王弟胡亥的老师,掌管罗网,情报组织,负责铲除对帝国心怀二心之人,以前总是随侍父王左右,似乎许久都不曾见过了。
扶苏打开竹简,一字一句,看得很认真,可是还未读完,就惊奇得如五雷轰顶,心脏就剧烈颤抖,仿似要跳出胸膛,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疼。
扶苏知道这封竹简意味着什么?手不禁颤抖起来。
初尧,六国一统,大局已定,你何苦来哉?
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和意外,扶苏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扶苏感到自己就像是秋日可怜的残叶,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躏。
不对,初尧自幼为质,齐国又是主动投降,未动干戈,按理说初尧是不会有复国之念的。
初尧的理想?初尧总说他日自己君王,他一定辅佐左右,他二人一定是一段为后人称颂的君臣。
难道,初尧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扶苏不知为何,此刻的头脑十分的清楚,在这一刻,他无比的了解与信任初尧。
初尧曾陪伴自己走过无数黑暗与压抑的日子,互相安慰,彼此鼓励,比起推翻秦国,初尧一定更想自己登上帝位。hTTps://WWw.xs74w.com
是啊,初尧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被父王厌弃,冷落皇子,曾经天下人的眼中,这样的扶苏,非是嬴政将死,不能正位。
这就是他曾经的写照。
不过阴差阳错,自己被父王寄予厚望,立为太子罢了。
扶苏的神情,从震惊、惶恐到忧心,平静,这一切,嬴政都看在眼里。
从小到大,不论是从前的父子离心,还是如今的解开心结,嬴政对扶苏,不论是疾言厉色,还是如今的好言劝慰,背后都是对这个孩子无限的寄望。
期望扶苏是有为之君,期望有魄力,有手段,才不至于被群臣拿捏。
登临至高之位,周身孤寂,所有的言语皆是谄媚忖度,唯有英名,才不会被欺骗。
扶苏,朕真的不想再失望!
嬴政将扶苏身子扳过来,与自己相对,嬴政抬手扶起扶苏的头,看着扶苏的眼睛,四目对视。
嬴政无限期冀地想要一个答案,“苏儿,田初尧该如何处置?”
扶苏看着嬴政,瞳孔中是另一个自己,略显失意,开口显得底气不足,“初尧所犯确是死罪,可、、、”
扶苏话没说完,就感到身上一轻,失去重心,吓得扶苏双手赶紧搂住嬴政的脖颈,抬眼惊讶地看着父王。
只是瞬间,自己就被父王抱在腿上,像抱小孩子一样,扶苏半晌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
从来只见父王抱胡亥,心中无限羡慕,而自己曾几何时,已经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了。
嬴政没有给扶苏出神的时间,神情显得严肃,一手缓缓触摸着扶苏清雅清贵的面庞,言语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
“扶苏,为君者,舍小情顾大情,我秦朝法治森严,岂可因田初尧而废,你如今已是太子之尊,所行所言均需深谋远虑,你自己看看,田初尧所为,是颠覆政权之罪,
现在,你告诉朕,田初尧该如何处置?”嬴政神情严肃,目光雄浑,一身威武霸道流淌,给人无限压迫恐惧。
不可否认,此刻的嬴政,对扶苏没有半丝亲昵,唯有压迫。
对嬴政刻于骨髓的恐惧升起,扶苏知道嬴政何意,嚅嗫半天,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边是亲爱的父王,一边是挚爱的友人,这份选择题,扶苏不可谓不为难。
可扶苏为难只是不想得罪嬴政,内心的想法却没有半丝动摇。
扶苏鼓起勇气,从父王怀里挣脱出来,内心深处竟有一丝不舍,此刻扶苏无暇细想,缓步走到书案前,正对着嬴政,坚定,果决地跪在面前。
这一跪,仪态优雅,礼节完备,谦谦公子,清贵无暇。
嬴政目光深沉且凌厉,不言语,等待着扶苏的回答,虽然内心明亮,可还是想亲口听到。
扶苏神色坚定,与初尧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急速在脑海中闪过,就如赋予了无穷的力量,对抗父王的力量。
尽管扶苏内心胆怯忐忑,可还是坚定地开口,“初尧罪不容赦,父王睥睨天下,一言生一言死,儿臣在此恳求父王,放过初尧吧。”
说罢便狠狠地俯身磕头,情感间是无比的恳求。
‘咚’地一身,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如狠狠地一锤,砸在了嬴政的心口上,生生的疼。
这磕头乞求的一声,仿似瞬间散尽了嬴政的力气,骤然变得颓然。
扶苏啊扶苏,你到底还是让朕失望!
时间不疾不徐流逝,殿内的气氛无比压抑,嬴政心口闷疼,眼中是无比痛心失望,看着俯身跪地的扶苏,心中莫名的烦躁,似乎是一点都不想见到。
自己这些年来一片苦心,这孩子到头来,除了气自己就是让他失望,嬴政觉得无力。
开口的声音显得疲惫,“田初尧罪不可恕,朕看在他与你莫逆之交的情分,允他清白而死,也许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不将田初尧的所行公示天下,让他意外而死,尚能以六国公子之礼葬之,嬴政内心悲凉,呵!他竟会让步。
扶苏瞳孔震动,父王的意思是必须要杀了初尧!只要一想到初尧会死,扶苏内心就如被利刃割剐般,难以呼吸。
扶苏眼尾泛起薄薄地红,氤氲着层层莹光,倔强中甚至带着愤怒,“父——”
扶苏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嬴政便眸光冰霜如刀子般袭来,脸色阴沉难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地戾气,眼底氤氲着凉薄寒意,让人脊椎发冷,
“扶苏,等朕死了,天下自然有你做主的时候,朕还不想被你气死,滚出去,——朕一眼都不想看见你这个混账的东西。”
说罢气得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一扫而空,钉钉框框都落在地上。
守在殿外的王福悬着的心终究没落下去,这对天家父子,终究还是吵了起来。
王福不禁忧心,陛下疼爱公子,可为何总是会吵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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