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厉声道:“丹朱朵,你竟与外族土司勾结?”
丹朱朵正是圣女的本名。
珍州土司连连摆手,满脸堆笑,道:“夫人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听到异响,过来瞧瞧能不能帮上忙,万万没有插足你们私事的意思。”他满意地看着议事厅中瑟瑟发抖的侍女,又道:“我就来凑个热闹,你们继续。”
自他进来后,圣女底气明显足了,她娇笑:“大人,我来给你看个戏法。”
土司拖了张椅子坐下,欣然道:“圣女请。”
白衣女子解下外衫,只见那薄薄的白绸罗衣内侧爬满了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蛊虫,看得人眼花缭乱。
饶是看惯了蛊虫,杨夫人也忍不住流露了一丝厌恶,圣女微微一笑,道:“小公子,你朝我这走两步。“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曲远辞没有动,母亲按在肩膀上的手加大力度,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圣女微一叹气,道:“我本无恶意,医者有仁心,夫人何苦总把我想得这么坏。”
她素手一挥,把一个侍女的嘴巴掰开,衣服上的蛊虫便争先恐后地爬了进去。
彩蝶轻轻吹奏短笛,诡异又不成调的笛音响起,虫子在侍女的皮肤下横冲直撞,甚是骇人。曲远辞心中刚升起疑虑,小猫便抢先道:“不是那夜的声音。”
苗人中擅长用乐音驱使蛊虫的人不少,单这一条确实无法断定那夜对他痛下杀手的人是圣女。
眼前的画面过于惊悚,杨夫人捂住了儿子的眼睛,她其实很不喜欢圣女修医蛊的理念,明明是治病救人的事情,偏偏做得稀奇古怪、哗众取宠,实在是有违本心。
笛音渐歇,侍女仍表情呆滞地躺在地上,她的皮肤也渐渐贴合回骨肉,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一条宝蓝色的蜈蚣从她眼眶里缓缓爬了出来。
圣女伸出两指捏着蜈蚣,提到珍州土司面前,道:“大人请看,这是我匆匆炼就的蛊王,虽然不比隐蛟龙,但也有几分毒性。”
杨夫人看得直皱眉,她对这一手自然不陌生,但圣女作为一个修医蛊道的,却在做着连毒蛊道的人也觉得歹毒的事情,不由得心下不屑。
她的指甲染成鲜红,提着宝蓝色的蜈蚣,说不出的吊诡。
只见那修长的手指一弹,蜈蚣便如闪电般往杨汉英疾飞过去。她指力出人意料的大,然而蜈蚣离杨汉英还好几个身位便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软软地掉到了地上。
土司凑近一看,发现那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蛊王已经失去意识,瘫软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圣女一叹,道:“杨夫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条蜈蚣好歹也是经历过殊死搏斗的蛊王,在人肉炉灶里炼成,对付寻常毒物已经是绰绰有余。
如今居然不战而败,在场的苗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有在面对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蛊王才会连一击都无法出手。
杨夫人作为隐蛟龙真正的主人,感觉到它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只是她也说不清儿子身上有什么蛊虫,她迟疑地看了一眼杨汉英,只见他目光坚定,稚嫩脸上写满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土司重新坐下,一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边无所谓地说道:“既然如此,夫人便把隐蛟龙交出来吧。成人之美,你们汉人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吗?”
圣女夺过彩蝶手中的短笛,横笛唇畔,挑衅地看着杨夫人道:“夫人不肯交,那我只好让它自己爬出来了。”
在她的吹奏下,乐声比之先前更为清越,只是忽高忽低、忽隐忽现,气若游丝,实在说不上悦耳。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曲远辞脑海中忽然一阵晕眩,恶心感从胃部阵阵传来,他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世界只剩黑白二色。
眼睛、耳朵和大脑失去了联系,只有意识还很清醒,心脏随着那乐声的节奏跳动,头痛欲裂。
比之寻常晕车晕船还要难受百倍。小猫察觉到了,它拼命呼唤曲远辞,曲远辞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旁人看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在额角潺潺流下,一看便知男孩在承受着极端的痛楚。
杨夫人正想制止,却见儿子怀中跃出一道白色闪电,定睛一看才看清原来是只猫咪。
猫身形不大却凶猛异常,电光火石间已经落到圣女的肩上,猫爪一伸,短笛便被一下拍裂了。
猫咪喉间发出愤怒的咕噜声,亮出锐利的猫爪狠狠划向圣女的脸颊。
早在吹奏之前,圣女便对杨夫人有所防备,只是她没料到杨汉英还有这么一只宠物。
她格挡不及被抢去了短笛,脸上也被抓出了血痕,但她反应很快,忍着剧痛身形一闪,把猫咪甩开。
小猫没有恋战,杨汉英脸色好转后,便张牙舞爪地落在他的肩上。
圣女的面纱被抓下,露出一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她瓜子脸尖尖,眼睛清亮,看着活脱脱一个柔弱女子,任谁都想不到她身上竟全是毒物。
这张称得上绝色的脸上有三道划痕,正缓缓淌血。土司眼神直直地看着圣女,杨夫人对这两人都心生厌恶,弯腰低声问杨汉英:“好一些了么?”
曲远辞点了点头,乐声停后,魂魄缓缓归位,五感恢复正常。
圣女捂着伤口,冷冷道:“原来毒蛊尽头便是此物。以猫入蛊,夫人好本领。没有隐蛟龙,这猫儿也凑合,夫人把它给我,今日之事便了结。”
刚刚小试身手的灵均躁动不已,在曲远辞脑海中絮絮叨叨:“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快动手吧!”
曲远辞低声道:“我总感觉她还藏了一手。”
议事厅里的气氛逐渐降到了冰点,受伤的圣女与杨夫人对峙,珍州土司坐在椅子里看热闹,他带来的珍州人把守在安抚司的各个要道,无人能出入。
杨夫人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小猫,她也没有搞清楚这家伙的来历,不过看它所作所为,对杨汉英的维护意图溢于言表,稍稍放心了些许。
珍州土司看得兴致勃勃,附和道:“对啊夫人,你不想给她,便当做是给我吧。来者是客,给只猫儿算不得什么吧?”
这般无耻的话他说得正大光明,丝毫没把一州安抚使放在眼内。
自掌管播州政务以来,有这种想法的人杨夫人也见得不少,她之前不愿撕破脸面,忍气吞声地默默承受委屈。
如今那些人把主意打到了儿子头上,纵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小猫乖乖地蹲在杨汉英肩头,蔚蓝的眼珠冷漠又莹亮。
杨夫人上前一步,沉声道:“我说最后一次,隐蛟龙已死,此猫决不能给你。我不愿生杀孽,但你们若想动粗,我也奉陪。”
她是寨子里仅剩的一个蛊婆,年少时于毒蛊道一骑绝尘,在播州无人不知。自从执政后,她便再也没有出手了,久而久之,人们记住了她的仁厚和温顺,却忘了蛊婆曾经是力压圣女的人物。
珍州土司头一昂,从鼻子里泄出一声轻蔑冷笑,他双手一拍,议事厅的门从外打开,壮硕的珍州人手持武器,团团围了进来。
他打着借粮的名义,却是来干涉播州内、政的,杨夫人怒瞪着他,只听那土司道:“女人管事?真是笑话,珍州男儿听命,把那群娘们都抓起来。”
杨夫人把儿子护在身后,口中呼哨一声,那群珍州人已经欺上前来,小猫不待曲远辞吩咐,自觉地跳入人群中,趁他们不注意便伸爪狠挠。它专挑头脸下手,几个腾跃,好几人的脸上已是鲜血淋漓。
珍州土司大怒:“给我打死那妖猫。”
小猫冷笑一声,在桌子上蓄力一蹦,穿过了无数的手臂落足在土司的头上,它手下不再留情,猫爪一伸,血肉之躯在它面前与棉花无异,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
矮胖男子站起身来拼命挣扎,它却仗着身形灵活,如影随形,总是能找到空当给他多来两爪。
一时间,议事厅中乱作一团,回荡着土司痛苦的哀嚎。圣女眉一沉,见杨夫人和杨汉英还好好地站在另一边,咬牙切齿骂了句废物。
小猫如同戏耍般穿梭在珍州人里,它来去无踪,出手又狠,寻常人根本拿它没办法。
众人把土司围在中间,他才得以喘了口气。那黝黑的脸上满是鲜血,他又痛又怒,狞笑道:“取弓箭来。杀不了猫,还杀不了那母子二人么?”
他们进安抚司时,为了掩人耳目,没有带上弓箭。但他早就对这两母子起了杀心,吩咐手下把弓箭藏在附近,打算趁乱痛下杀手。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安抚司内却无一人来助,杨夫人心底雪亮,播州的宗族怕是早就跟珍州人做好了交易。
她为播州政务鞠躬尽瘁,自问无愧于心,却还是敌不过这半汉半苗血统带来的偏见,敌不过百姓对女子为官根深蒂固的偏见。
她的心一寸一寸变凉,口中呼哨渐渐急了起来。
如果作为安抚使的身份得不到人们的尊重,那就让蛊婆来告诉他们,谁才注定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与此同时,整个苗寨里家家户户的蛊虫都躁动起来,飞的、爬的、跳的、走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虫子仿佛收到命令般,发了疯似的往安抚司赶。虫子越聚越多,变成了一团乌云,遮天蔽日,嗡嗡声震耳欲聋。
没翅膀的也不甘示弱,蛇虫鼠蚁在地上如同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人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张嘴结舌地看着这一奇观。
安抚司外的宗族长老脸色阴沉。
李骏益正领着十余人策马狂奔,他在马背上远远看见那团黑云,不由得一勒马缰,诧异道:“那是什么?”
被他拥在怀里的军师黑着脸,一言不发。
没有听到回复,他忽然反应过来,解了军师的哑穴。
袁绍明没好气地道:“蛊!全是蛊!”
他翻了个白眼,苗疆人家家户户都养蛊,在此地向蛊婆下手简直是自寻死路。也就这傻子一听情况危急便匆匆赶来。
几个珍州人跑到藏箭处,却见弓箭上爬满了五彩斑斓的毒虫,根本无处下手,几人踌躇间,议事厅里传出更凄厉的哨声,那些虫子精神一振,来得更凶了。
几人心下发毛,也顾不得土司命令了,对视数眼发足狂奔,不约而同地往远离安抚司的方向跑了。
杨夫人年轻时常常独自一人捕蛊,她天资聪颖,在密林中聆听虫子的低语久了,便也学得了一些章法。她没有在人前使过这一招,就怕引起恐慌。现在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取箭的人久久不归,圣女隐隐觉得不妙,她恨恨地看着杨汉英,都怪方才小猫把她的笛子拍裂了,否则她吹奏一番,便能跟杨夫人抗衡。wap.xs74w.com
议事厅外远远传来一阵嗡鸣,圣女脸色一变,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众多虫鸣混杂在一起的噪音。
片刻,无数虫子从门缝、窗缝、瓦缝里涌入了议事厅,珍州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阵脚大乱,土司想要夺门而出,门上却也爬了无数长着尖刺和长毛的蛊虫。
土司脸色煞白,圣女见他们靠不住,一咬牙,伸手破开地上侍女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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