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星羽座下的马匹虽是甲等马匹中千挑万选的良种,但是黑甲神威军属于神华侯亲卫,整体戎装与战马皆是第一等,同样身为甲等战马,在脚程上原本不该相差如此悬殊。其中缘由便是那柄魔刀的暗中催发,小侯爷体内十二条气脉能被瞬息填满,一匹战马提升一些脚力,自然不足为奇。
十二条气脉大河河水充沛,对于只会起手式和去刃式两式简意刀法的封星羽而言,每一次挥刀对气脉河水的抽取微乎其微。而对付这些行伍之人,封星羽连两式刀法都无需拿出手。
仗着气息洪流,封星羽只管横劈竖砍,刀罡无需凝聚成一线,汹涌如同海浪,刀浪所过之处不是一分为二,而是直接被绞成千百块。
小恶魔刀锋所向,血沫纷飞,肉块迸落。
黑甲神威军尽管人人手上都有数条甚至数十条人命,然则此番血腥场景确实见所未见,经不住有些胃腑痉挛,几个年轻一些的黑甲亲卫已有吐意。
对面木突骑军自然更为惊骇,一个小小孩童,居然拥有如此杀力,绝大多数木突骑兵已然将其视为妖魔,心怀恐惧,纷纷唯恐避之不及。
大都统夜阑参与过围剿江湖武夫的战役,比起周遭乱哄哄的下属镇定许多,但是脸色依旧阴沉难看,队伍中没有武道高手压阵的情况下,对付一名手段高深的武人,只能是一个字:耗!
用将士的命堆出一条可供马蹄踏碎对方境界的道路,蚁多咬死象的道理,放诸海内皆是真理。
夜阑收拢部下,朝那名小恶魔掩杀而来。
冲在最前头的木突骑士突然瞳孔剧烈收缩,一拨弩箭箭雨泼面而来,几乎瞬息之间便扎到士兵身上。
黑甲神威军上下皆无声,手-弩射出一支箭矢,然后收起弩机,默默抽出战刀,闷头奔袭。
明明只有四百骑,木突骑兵人数是黑甲神威军两倍,但是这支人马皆披覆黑甲的骑军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和全军上下几乎连呼吸都统一的那种契合感,是一种强大而无形的威压。
当两支骑军对撞时,优劣差异登即显现。金风帝国最强大的重甲骑军对上木突临时拼凑的二流骑队,局势毫无意外呈现一面倒。
若非千夫长夜阑多年来积累的威望,以一人之威震慑全军,这支骑军怕是早已溃散。
封星羽可不会计较这些,他此时已经臻入一种忘我境界,眼中只有刀,心中唯有杀。凌江仙居其后,一来戒备木突之中突现本领不凡的暗杀之辈,二来防止封星羽杀红了眼,调转刀口杀向己方阵营。好在封星羽脑海尚且保持一份清明,知晓敌我之分。
李况在之前参与夜袭之后,他的李家军数量陡然突增,此时已恢复原来人数。
那支从帝国腹地来到南方边境的燕隆军,封星羽对他和苏卜相对亲近一些,不过封星羽没有放任李况肆意扩展自身兵力,军中律法森严,在军规允许之内能宽松一些,本权之外绝不容许逾越半分。
何况凭李况自己的本领,晋升军中品级绝不会太慢。
靠近己方阵营的木突骑兵队伍,遭小侯爷率黑甲神威军钳制,李况麾下的五百精骑便无后顾之忧,得以用全部精力对付剩下的两千步卒。
骑对步拥有一定的战场优势,只是木突的步军非同小可,步卒结阵之后轻易冲凿不毁,虽非铜墙铁壁,倒也相差不远。
故而李况带领五百精骑只在步阵外围游走,仗着战马脚程上的优势,逐层蚕食这块铁板。
当护卫横朵英天的二百木突骑军向离鸾城靠近时,李况的五百精骑突然从步军一侧出现,骑军上下战意高涨,二话不说杀入木突骑兵队伍。这两百木突骑军以护卫小王爷为主任,动身之际将小王爷等六人围裹在中心,骑军阵形反倒相对稳固。
在人数占据优势,更有苏卜为前锋的前提下,五百精骑一冲之后竟然冲不断这支木突骑军队伍。
横朵英天俨然是惊弓之鸟,何况如今的局势是突袭的敌骑比自家骑军数量多了一倍不止,这位统兵本领稀松,又是生在皇家自幼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干些欺压官员百姓的勾当绰绰有余,领兵打仗尤其是生死拼杀的战况,横朵英天这样的人是做不来的。
虽然敌军被己方将士拦阻于护卫圈子之外,然则横朵英天心中慌乱不已,几乎每一次眨眼都觉得这支敌骑的刀枪愈发靠近了一些。
顾不得坐镇阵中,更不愿与这群骑军士卒同生共死,横朵英天嗓音颤抖,嚷道:“拦住敌袭!拦住敌袭!拦住......”
手里的马鞭死力抽出,人马飞奔,在一条木突骑军让出的道路上逃向离鸾城。
木突骑军本来就在抵抗敌军的期间无时不刻牺牲将士,在小王爷命令下调转马头,不再边跑边打,而是停下来正面阻截南华军骑兵,伤亡人数在第一刻正面碰撞时就翻倍上涨,当然导致兵力损耗过快的重要原因,还是战意的下降。这些留下来抵挡敌骑的骑军子弟,很明显是横朵英天逃亡路上的弃卒。
横朵英天接下来返回离鸾城的路上可谓顺风顺水,跑过骑、步之间的空白地带,越过损耗几乎忽略不计的两千步卒队伍,这位小王爷总算平安离鸾城。
返回离鸾城后,横朵英天仍旧有些惊魂未定,似乎已被这些天接乱不断的打击吓破了胆,片刻滞神之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
城门卫士尽管不解,但这位没有穿裤子的年轻人是横朵银秋王爷之子,属于这座城池里头身份第二尊贵的皇族,他们这些小人物自然惟命是从。
两扇巨大而厚实的城门轰隆关闭,尚且留在城外的步卒、骑军们面面相觑,无形之中,内心失去了一份底气。
横朵英天仓促穿好锦衣,立即登上离鸾城城头,想要与父王抱怨心中委屈与不平,更要这位向来最疼爱他的父王狠狠痛击那些金风国的可恶贼子。
城墙上一栋坚固程度足以抵抗投石机轰砸的碉楼内,横朵银秋与数位木突大将同在,透过石眼观摩城下的恶战。横朵英天在数位士卒的指引下进入碉楼,一见亲生父王,横朵英天便红了眼眶,他此刻只在乎自己心中的苦楚,丝毫没有留意到众将领古怪的面色,和横朵银秋冰冷脸庞。
正要开口,横朵英天眼前一花,一边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疼,良久的错愕之后才明白过来,竟然是父王扇了他一巴掌,而且力道很大,几乎毫不留情。
横朵银秋冷冷抛下一句话:“丢人现眼!”然后就不去看这个儿子,任由他在震惊之后跪地不起。
横朵英天跪伏不动,心中却不平,暗暗恼火咒骂:“......自己何错之有,全须全尾逃回来,父亲居然还大发雷霆。朝我发什么邪火,有本事朝这些金风恶鬼使劲去......”胸中怨言颇多,却不敢真的发出一言半语。
看着城下的战况,横朵银秋脸上阴晴不定,如果那支夜阑带领的骑军能够突破敌军围剿,哪怕实力十不存一,横朵银秋都会会下令打开城门。但是如若他们回不来,反而是南华军逼近城门,那么贸贸然提前打开城门,城外留下的步卒不一定能够阻拦敌方大军攻枪城门。就算敌军未能第一时间进入内城,一旦城门被尸体堆砌导致无法关闭,亦是形同沦陷,踞城而守便没有了意义。
横朵银秋刚刚决定暂不开启城门,城下的李况带领五百“李家军”已经眨眼间快杀完了二百木突骑军。战意低靡的木突骑军垂死挣扎,不过李况反而打了个手势,损耗极小的五百精骑突然停止厮杀,默默与敌人退出一段距离。
然后最靠近木突骑军的一圈南华军骑兵,有条不紊地抬起手-弩,一丝不苟的安装箭枝,最后冷静瞄准。等木突骑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四散冲杀向拿手-弩指向他们的恶魔,可惜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死局成形,自然也逃过不了死亡的结局。⑦④尒説
李家军以很短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些残余的骑军,让他们原本尚有一丝玉石俱焚的念头,彻底消散。此时两千木突步卒已经靠得很近,李况纵马在队伍后头跑了一圈,然后在不远处步卒的注目下兜回养阳城方向,灿烂笑道:“溜了溜了!”
整支队伍风驰电掣,果然一刻不停地撤退。
夜阑从不后悔留下来阻拦敌军,只是料想不到这支人马皆披黑甲的队伍从上到下战力恐怖到这种程度,还有这个覆银甲,腰间和手中各一把长刀的小恶魔,精力似乎无穷无尽。他带领心腹下属主动挑衅,其中又暗藏几个从江湖脱身,愿意入伍参与厮杀的好手。可惜这些人一丁点该有的作用都没发挥出来,在那个“小孩”挥刀之后,尽数成为一场血雨肉雹的原料。
这个战圈之外,其他属下与黑甲骑兵的拼杀,结局全是先被正面一骑砍伤把持武器的手臂,然后遭侧面抑或正面来的第二骑割开半边脖子。对战至今黑甲神威军没有哪怕一人彻底失去战力,令夜阑恨得磨牙。
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了对夜阑而言雪上加霜的情况。从更前线撤离返回的李况,带领兵马损耗不足十之一二的一众部下,加入黑甲神威军,围剿堵杀剩下不到半数的木突骑兵。
城墙碉楼内的横朵银秋知晓这支骑军大势已去,倒是城下的两千步卒因脚程比马匹慢,反而得以与敌军拉开距离。横朵银秋原本顾虑南华军大军压境,全力攻抢城门,现在看来,他们骑军和攻城器械都没有第一时间推进到威胁城门安全的距离。
所以横朵银秋下令打开城门,召回步卒。至于骑兵,他们压根没有消耗掉对方的兵力,如今更陷入绝境,没有援救的条件和意义,横朵银秋决定放弃他们。
死局之中看见城门洞开,所有木突骑兵如同漆黑夜幕中望见灯火的飞蛾,纷纷舍弃战斗,奔回离鸾城。这种牵动全军的求生欲望,连夜阑都压制不住。于是木突骑军往南奔跑,不顾身后黑甲神威军的追杀,也不惜撞上正面相迎的另外一支骑军。
既然已经选择逃离,夜阑也决定孤注一掷,纵使能够让手底下这班子弟兵生还一兵一卒,也是好的。
在夜阑重新带领下,往南奔袭的木突骑军渐渐形成凿阵队形,前尖而后长。这支不到三百人的队伍最前头,是大都统夜阑和数位百夫长,紧随其后是什长伍长之辈,奔跑途中所有老兵都自发出现在队伍最外侧,慷慨赴死。
肤色自幼黝黑,入伍之后更加黑黢的苏卜咧嘴一笑。两军猛烈对撞,苏卜手中刀身宽大的陌刀掼入对方统领胸腹,斜上一挑,一具身躯打横飞出十丈。
落地之后的夜阑远离了两边骑军的马蹄,没有被踩成肉泥,不过身体的近况并没有比成为肉泥好多少,腹部竖着的巨大破口导致肠胃腑脏在身体飞出时甩到体外,翻滚了几圈之后更不知掉了多少脏器。夜阑一口气尚未断绝,对于那人将自己剖腹破背之后抛出战场,没有多大的恨意,毕竟自己的脑袋好歹算是一份军功,同为行伍之人,可以理解。只是就这样等死,真的好不甘心啊。
折损了近八成同僚之后,竟然让这只木突残军贯穿了李况麾下拦路打劫的阵势,悲壮前行,身后是奋然献身的前辈们。
木突两千步卒通过离鸾城城门,城门立即关闭。
等到涉险脱离包剿的六七十名骑士来到城下时,面对的是一扇墙壁般牢固的城门。
木突骑士们急切叫喊,可是一门之隔的同胞如若不闻,随着威胁越来越近,叫喊渐渐变成谩骂和诅咒。
李况麾下的骑军来到城下,不惜暴露在城头弓箭手的箭矢之下,所有金风王朝的骑士在离鸾城城门前兜了一圈,轮番上前扳动手-弩的触发悬刀铜片。
因为需要将心神更多的投注在城头弓箭手身上,骑士们几乎都是以抬头望向城头上方的姿态击发悬刀铜片。所以许多弩箭都钉在了城门上,但还是有足够多的弩箭,钻入这些毫无战意的木突骑兵身躯。
骑军们流淌下来的猩红血液,沿着城门底下的罅隙渗入,流成一条蜿蜒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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