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荀柔满腔心绪,被兄长这句冲得七零八落,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他亲弟弟,颍阴万千少女心中第一的夫婿人选?听说雒阳许多贵女也心许他?他竟然不想成亲?
“你想清楚了?”荀爽道。
“是。”荀柔端正的垂眸低头。
细颈低下,眼睑下垂,背脊却挺得笔直,嘴唇抿紧。
荀爽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幼子心性倔强,斩钉截铁说出,必然是想过的。
哪怕他并不知道理由,但他相信,这个理由对于儿子来说,一定很重要。
他不会说,让他再想一想,也不会说,你还小不明白,他知道,幼子一定已经想过,一定想得很明白。
他也相信幼子的品性。
绝非因其他缘故。
他是可以要求、命令。
如果他这样做,他知道,最终儿子一定会妥协,但作为父亲,又如何忍心,逼迫自己的孩子,做他真的不愿做的事。
荀爽眼前闪过两年前,荀柔重病危旦之时的样子。
他的幼子啊,在很小时候,便显露出不同,让他有时候都会忘记儿子的年纪,但那时候躺在榻上,小小一团,轻轻呜咽,分明还是个孩子。
最终,荀爽叹了口气,“也罢,此事容后再议。”
呼——
虽然听上去就像死缓,但缓一缓,就有生路了嘛。
荀柔心底长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翘起唇角,露出喜色,偷偷看父亲的表情。
“欢喜了?”荀爽神色不动。
“不敢。”荀柔没想到父亲会同意。
这个决定,完全可以说,离经叛道,他没想到父亲这样开明的答应了。
“我并非同意,”荀爽提醒他,“只是,如今的确并无适合人选。你当明白,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并非出于私意。”
“是。”荀柔非常恭敬的行礼。
他当然早已明白这个时代的规则。
他其实本可以用一些借口,如兄长所说一般,喜欢上不能娶的女郎,或者别的什么理由,先拖下去,但他不想对父亲和兄长撒谎。
他的确不想成亲,不是一时。
荀棐仍然难以置信,回屋拉着夫人一同分析,“家里谁不是到了年纪就成亲,怎么会有不想成亲这样的想法?”
张芸看着与常日不同,分外幼稚执着的夫君,忍不住掩唇微笑,笑过也认真陪他分析,“小叔心性单纯,小小年纪就参与族中事务,还要教学生,平时也没有人对他说这些,大抵未曾想过成亲之事吧。”
他弟果然被教得太好了?不懂男女之事?
荀棐眉毛拧起,然后点头,“说得有道理。”
...
朝食过后,荀柔回屋。
虽然今日不必授课,但也并非就可以休息。
案上放着昨日荀攸从雒阳的来信,他今天要写回信给他。
书童在一旁关注他的行动,立即伶俐得上前研墨。
沉香木砚中注了水,墨条点入,缓缓研开。
荀柔望着信,继续沉思。
刘宏竟果然由于腾不出手收拾冀州乱像,又或者也是嫌麻烦,将波连封了平难中郎将,直接将太行山分给他管了。
在此时,将军是不常置的官位。
一般分两种,一种如张温所封车骑将军,曹操的梦中情职——征西将军,这是万石、二千石官职,而另一种,就是杂号将军,如张飞等人曾经得的,这就是一个尊称统称,并不是官职,本身职位低,甚至没有明确带兵数量,带一千人可以称将军,带五百人也可以称将军。
都是战时临时受封,打完仗,就会取消。
而常置武官是两种,校尉和中郎将。
校尉二千石,中郎将比二千石,前者是北军,征战四方,后者职责主要护卫京师,且中郎将,有五官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统帅拱卫天子的亲信部队。
这个平难中郎将,听着威风,实则还是编制外。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过,能从刘宏手里讨到薪水,八百里太行山才是实在的。
对于刘宏,那是不能收归己用的废地,但对于无家可归的流民,那就是桃园仙境,人间乐土。
荀柔从没管理过这么多人,更别提是隔空遥控,还不走这时的正常路,所能参考的,只是念书时候历史、政治课上,蜻蜓点水提到的一点东西。
还完全没有实际操作过程。
每次波连写信来,他都要绞尽脑汁,想上两天才敢下笔,生怕一点没好,就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实际上,这两年中,也并非没有走弯路。
流民之中,有文化念过书的极少,以至于当波连他们需要搭建官府时,渗入了太多别有心思的士族,差一点就翻船。
但排除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物过后,他们又有另外的问题,实在是文盲太多,账目至今一塌糊涂,大家偶尔过得也相当糊涂。
也就是对比出的幸福感,再加上荀柔每次强调,让波连一定要把兵勇抓在手里,否则这么乱七八糟的团体,早就完蛋。
不过,现在波连洗白招安,少了被攻击的理由,也就多了一道安稳因素。
荀柔闭上眼睛。
隐隐疼痛,还是有一点胸闷,憋气的感觉带来轻微眩晕,让人难集中注意力。
书童徐和磨墨的手都轻了,偷偷望向闭眼沉思的先生,满眼倾仰敬畏,不敢打扰。
荀棐就是这时,拿着书卷走进来。
他掀起门口半卷的竹帘,一抬头就忍不住皱眉,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荀柔就睁开眼睛望过来。
纤长的睫毛如同飞出的浓丽眼线,装饰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瞳,唇角自然翘起,弯出愉快的弧度。
果然是错觉,荀棐将方才阿弟一瞬间的苍白从脑海中删除,步入屋中,“在忙什么?”
“在给公达写信。”荀柔打起精神来。
荀棐却仔细的打量弟弟,一笑起来有点稚气啊,不像文若那样沉稳,果然还是没长大么?
“你那雒阳的店铺,又赚了多少?”
士人不该与民争利的,但备不住他弟的理由充分,说服了族里。为政一方是需要懂账的,店铺虽然是小帐,同一县一郡的账目不能比,但先学一学,知道账目是怎么回事,里面有些什么规矩、漏洞、周展之处,将来不容易被人蒙骗,也不容易过分苛责。
说得好有道理,又的确有前车之鉴。
于是,他们就真的在雒阳东市买了一间铺,卖一些他弟平日和学生们琢磨出来的东西,族里的少年还有他收的学生,大于十二岁的,大小年龄搭配几人一起,到雒阳去,见世面管铺子。xs74w
荀攸作为年长者,在雒阳负责安排照顾。
至于效果,每年居然能收上百万钱,尤其是夏天冰饮,获利未免太丰了,哪怕雒阳别家也学会制冰的手段,仍然每月有十万钱收益。
把族中都惊了一跳。
“...阿兄想做太守吗?”荀柔望了一眼信,指尖在案上磨了磨,轻声问道。
“啊?”这是哪一出。
“冀州常山郡这个地方,阿兄以为如何?”荀柔摊开荀攸的信,“天子封了平难中郎将,纵横冀州的太行山匪,很快就会平的,常山郡是个不错的地方,阿兄以为呢?”
“买官?”荀棐有些犹豫,倒不是说排斥,如今天下人都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为何是常山?”
荀柔忍不住顾望周围,向前倾身,低声道,“阿兄,我同新任平难中郎将有些交情,今年秋,带学生出游,便欲至彼处。”
说完,他微微低头,向兄长腼腆一笑。
荀棐眼睛都瞪大了。
他虽然不认识这位平难中郎将,但他至少知道对方是什么出身。
这是什么危险人物!阿善为什么会认识!
荀棐头脑中疯狂咆哮,眼看就要狂暴。
他正要开口,就见阿弟突然“咦”了一声,“阿兄,你带了书来给我?”
荀棐顿时一憋,对上亲弟带着好奇探来的眼神,头脑中思绪分成两半,剧烈争斗起来。
一边想问荀柔他如何认识这等危险人物,一边又为阿弟人生大事殚精竭虑。
他怒瞪荀柔,心知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但这一下打岔,方才激动情绪顿时消解许多。
不管过去如何,既然天子已经亲封,那平难中郎将的身份,当然没有问题了。
荀棐对着弟弟一张笑脸,冷静又冷静,终于把手中书卷递出,“你如今的年纪,也该看看这些书。”
荀柔微蹙眉头,莫名的接过,他家还有他没看过的书?
“...阴阳...之道...夫女之胜男,犹水之灭火——啪!”抄本合拢。
...居然还真有。
荀柔尴尬得要死,要不是礼仪刻进骨子里了,他现在真的很想撞墙。
“这是...自然之道,阿弟不必如此。若是看完,我那里还有,若有何处不明,也可以来问我。”
阿善果然不懂,脸红得都不敢看人,荀棐自觉找到问题关键。
“阿兄,我们还是来说平难中郎将吧。”能不能好,能不能好?
呜呜,求你。
我们来说正事吧。
在被兄长“教导”半月后,荀柔提前带着学生出门游学了——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这一次方向,正是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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