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余晖盖在焦黄的地上,呛人的土气熏的人鼻腔中满是苦涩的气息。
重重绿林中。
有人身披一身银甲,手持一柄铜矛,驾着一匹火红的骏马,穿林破甲而来。
马蹄踏碎静谧的余晖,火红的微光簇拥着骏马乌黑的蹄子,哒哒点燃昏黄的丛林。
流畅的绯红之色豁开纷繁的厮杀。
马背上那人,马尾高挑,清眸灼火。
一弯长矛刺破潮闷的空气。
手起,矛落。
锋利的寒刃刮入皮甲,搅进皮肉之中,无数瀑温热的鲜血飞洒而出。
“来者何人?”安车处,一声暴喝。
一名手捏□□的男子拱卫在车马前,双眸爆红,脸色铁寒。
“何方肖小,竟然敢犯我洛国的和亲仪仗?”他双眉横吊,怒声呼呵,“还不前来受死?”
马背上,那人微微侧脸,随意瞥了眼男子,薄唇泄出一道气音。
似是轻蔑,又似是突然起了兴致,随意嗤笑了声,“洛国?大爷我找的就是洛国的麻烦。”
这话说得轻薄,男子待要发怒,又忽然似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他僵硬的仰起脖子,僵硬的直起眼,往上一扯。
果然是洛清霁。
他哑了火,失了声,愤怒的嗓音掐断在嗓间,转成难以名状的晦涩。
“肖恒,可还记得本宫?”洛清霁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看来你在洛国混的不错?”
他强撑着笑,好言好语的规劝;“公主,劫取嫡姐銮驾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即便晋国国君对您庸容,您也不该如此妄为?此番行事未免伤了姐妹情分。”
“姐妹情分?”洛清霁将四字挑在舌尖,玩味的重复了遍,“好词。且问你,本宫的哥哥在洛国何如?”
帝后的心肝宝贝被迫和亲,想必哥哥在洛宫的日子一定难熬。
若是此番大事得成,她便接了哥哥,隐居山林中,好好过一场平淡的日子。
辗转多世,她实是疲累了。
不想,肖恒面色更奇。
只见他五官拧成一团,苦巴巴皱着:“公子他,他很好。”
洛清霁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
“很好?这么多年来的轻慢与漠视,你们觉得是对本宫和哥哥的无上恩赐。现在,你告诉本宫哥哥过的很好,莫不是在暗示本宫,哥哥正被你们磋磨着?”
“不不不。”肖恒连连否认,脸涨成酱红色,仍是不断摇头,“公子他真的很好。”
好到囚锁亲父,围困继母,将偌大的洛国朝堂,尽数收入瓠中。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满眼铺天盖地的枯红。
麟德正殿,几乎化作了一场人间炼狱。
血水蜿蜒浑浊,尸体七零八落。
腥臭腐烂的气息凝在正殿上空,被腥臊的风一荡,迷得人满眼通红。
他顺着尸体的摆动方向看,往日洁净无尘的黑木柱子上,赫然印下几排歪歪扭扭的血手印。
它们似乎极其慌乱的模样,密匝匝的排在一团,缩在一起,和躲在柱子背后、表情慌乱的同僚们一致。
到底是怎么了?
他骇得疑是梦中,忙揉住眼皮,按在突突发胀的太阳穴上。
无奈,梦境没有消散,眼前朦朦胧胧的红影却更加真切。
他看见——
老国君双手反缚,被随意扔在玉席旁。
抖着视线,壮着胆继续往龙椅上瞧。
不妨撞入一双浸满黑气的眼。
那双眼没什么笑意,用浸着冷意的嗓子随意说,“哦,又来一个。”
他指了悬在梁上的一排尸体,又指了指瑟在柱子后的那些人。
“自己选条路?”
没有多余的话。
一言定了无数人生死,即便他脑海里转过无数道想法,此时此刻也尽数化为一团浆糊。
该,该怎么办?叛国、背礼、苟活,还是像梁上那些人一样?
肢体撕裂,眼球爆出,舌头伸的长长的——
不体面、又悄无声息的死去。
鼻腔急速阖动呼出胸腔里的热气,思绪在一团浆糊艰难的行移。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顿了半晌,放下,反复几次后,泪流满面。
终是难以熬过心灵的炙烤,他蹲下,捂脸大哭。⑦④尒説
那男子斜倚在柱子上,长腿微折,眉宇间浮荡着不耐。
“快点。”他冷声说,“不然,帮你选?”
男子似乎失了兴致,直接开始倒数。
“三——”
他抬起了手臂。
“二——”
他伸出食指。
“一——”
他的脚已不由自主的走向血掌印的方向。
耳边传来一点轻蔑的笑意,男子似乎被他逗得心情大好。
只见他直起身子,负手到他身旁。
惨白的指压着他的下巴,来回转了半晌,歪头道:“肖恒,你若如乃父一般宁死不屈,我还高看你一眼。”
“现在。”男子折起墨眉,从怀里抽出一张手绢,渍了渍,嫌弃的扔在地下,“杀了吧。”
他噗通一下软到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实在不知,自己何曾招惹过这位煞神,引来此番大祸?
他还年轻,还想好好活着。
于是酸软的手脚被注满求生的意志,手脚并用的往前爬,扯住那人的下摆,哀哀的求。
“求公子,求公子饶下臣一命,下臣愿肝脑涂地,以谢公子大恩。”
男子懒散的挑眉,眼中斥满浓黑的戾气。他缀下眼皮,看他半晌,突然恶劣的说。
“好啊。留你一命。”
“你来。”男子破天花的擒住他的手臂,又从怀里摸出一只匕首,掷到草席上,“去,把他的头发割了。”
那个方向——是洛国国君。
切割国君的头发,实乃大不敬,天下皆共讨之!
他,好狠的心。他要自己身败名裂,毫无颜面在世上苟活。
可是,没办法啊,自己总要活下去。
于是,片刻后,手里多出一抔灰白的发。
他恭敬地把手边的发丝奉予男子,心里倏然松气。
已然突破了底线,下面的路,便好走许多。
他垂下头,等待男子第二个命令。
谁知,那男子并未搭理他,只是稍稍侧头,朝着身旁戴着乌黑兜帽的男子询问,“好像依稀记得,日前,我那好妹妹启程去了晋国联姻?”
“是的,青杏公主已于前日动身。”兜帽男回答的声音荡在粗粝的布料中,闷得有些沉,“不出半月便会抵晋。”
“哦,半月么?”男子摸了摸绯红眼尾,由衷的感叹,“还真是幸运啊。你说洛霜是不是把她疼入骨里?”
“……”
男子似乎也不需要任何答案,脸上一闪而逝的怅惘仿佛也是他模糊时的晃神。
接着,他听见男子理所当然的吩咐。
“肖恒,点一队兵马,追上公主仪驾,护送她去晋国。”
他揉了耳朵,疑是自己听错。而后,男子低沉的语调骤然扬起一抹肃杀。
“寻个由头,格杀。”
……
洛清霁纵着枣红骏马,乌黑的马蹄踏碎地面流淌的余晖。
铜矛凌厉地向上一挑,割破暖黄色的光弧,抵到肖恒喉间。
语调斥着寒意:“说,洛宫发生何事?”
肖恒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安车,颤抖的伸出指将锋利的矛尖移开。
“公主稍安勿躁,下臣是奉…的命令护送青杏公主的。”即便刻意省略了那几字,洛清霁仍轻松地领悟到肖恒的未竟之语。
她黛眉微凛,薄唇抿紧:“哥哥可大安?”
肖恒挑了道谄媚的笑容,正要作答。
忽然,一点温热的粘稠盖上他的脸颊,腥臊的气息钻入鼻里,钻的他脑仁发疼。
一颗头颅从天而降,直直落入他的怀中。
他被怀中的重物弄得发怔,呆呆的捧着那颗头,直接愣在原地。
又有一阵嘈乱的厮杀声从林间斜斜喊破——
余晖如碎金般荡开,引得归林的鸟雀扑棱着翅膀朝天际飞冲。
洛清霁撩开眼底粘黏的血液,随意往那处看去。
来人乌泱泱的一队,皆是身着玄甲黑衣,蒙着脸,漏出双杀气纵横的眼。
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兵士。
鱼儿果然咬钩。她在朝凤宫中为时半月的布置,亦没有白费。
她挑了个清淡的笑。
长矛一挑,削断肖恒耳畔的一缕乌发,接着利落的打马向前。
马蹄如奔雷般袭去,扬起的碎尘几欲迷眼,震耳欲聋的杀伐中,她高举长矛,高声吼道,“为了赵元帅!”
一声穿云裂石,停云止风。
昏暗的四围一寂,而后更加喧动。
马蹄轰鸣浮乱、人声呵骂粗俗。有风穿林荡过,鼓起战旗,发出烈然响动。
不知那头的将领说了什么,玄甲兵士更加躁动,他们似乎得了什么人的死命,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洛清霁所领的小队,悍然往洛国车架冲去。
仿佛那里,埋藏了什么珍宝。
马蹄如履平地,铁戈撞在泥地里,划出无数折黝深的痕迹。松脂火把哔啵燃烧,熊熊烈焰印在马匹流畅的肌肉上,倒入它湿漉漉的瞳孔中。
无数血花蓬起,爆开。有人立马横刀,劈跳砍刺,所向无敌;有人悬于马身外,拼命勒住马脖子,引得马儿狂暴的甩头;有人卧倒于地,蜷成一支龙虾,险险护住头颅。
场面骤然变得混乱不堪。□□碰撞、铁器刺穿皮肉、长长的哀鸣响彻林间。血浆、脏器、尿液等物四散横飞。
玄甲兵士杀得更疯,如同一条脱缰的野狗,直愣愣的往公主仪驾方向上冲。冲在前方的玄甲兵士跃马倒下,或是被洛国兵士铁戈刮落,后方的兵士们即刻扬鞭上前,一任马蹄踏上同泽的背脊。
洛清霁心里郁郁,她看了眼天空,残星几颗嵌在天幕,星子冒着猩红的光晕,仿佛湮满了血色。
估算时辰,另一条鱼儿也应当上钩了?
果不其然,昏沉黑暗的丛林中,骤然跃出无数抹乌黑的人影,他们默无声息的从深林中跳荡而出,化作一尊铁腥味儿的杀器。
残星上的血色更浓,冲天的杀伐引得微淡的月躲入云层,黑影手持长刃,肆无忌惮的往马蹄上挥砍。
战马喷着响鼻,吁声扬得愈发尖促,只短短一瞬,甩在地上的兵士多出一倍。
四肢霎时散乱横飞,像是无数记重拳锤在泥地上,砸出溢满血腥的坑洞。
洛清霁盔甲披上一层血衣,粘稠的血液顺着长矛丝丝缕缕滚入手底,沁得她双臂鲜红。
她紧紧握着铜矛,刺入,搅动、抽出。
机械又熟悉的收割来者的性命。
眼见着场面愈搅愈乱,争斗的几方都杀红了眼,分不清敌我。
她终于手臂微抬,缓缓折出一道利落的信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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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男主他,追了六个世界更新,第 149 章 杀伐免费阅读。https://www.xs74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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