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政御史?
谢舒这时也想了起来,上次举办西园诗会的顾元科顾公子他的父亲便是盐政御史顾钟。
盐和铁一样在古代是一项极为重要的资源,一直受到国家的管控。
不像铁这样的战略资源,盐还是每家每户的必备品,由于盐主要产自沿海地带,加上古代交通和商业的不发达,盐便变成了稀缺品。
而盐却又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官府为了垄断其中的暴利,所以一开始规定百姓只能买官盐,不过因为官盐的质量参差不齐,加上盐商为此铤而走险,才有后来民制、官收的制度。
虽然如此,但想做盐商买卖的人依旧不少,尤其是这江南省,自古便是淮左名都,又临近大江大河,十分便宜,一旦成了官府指定的盐商,其中的好处可想而知。
也因此,这盐政御史也变成了一个人人都想要的肥缺,如今这门差事落在了顾钟手里已经有十年了。
可若真是和往常一样例行检查,郎君不至于露出这种神情。
谢舒更觉得其中不简单,不免沉声道:“郎君,你不要瞒我,这些事情你不与我说,又与谁说?还是郎君嫌我不能为你分忧解难?”xs74w
虞楚息哪里会这样想!他忙摇摇头去看谢舒,只见男人神情一如刚才那般温柔,自然反应过来,谢舒是故意激他。
虞楚息忍不住瞪他一眼,才无奈叹口气道:“是这样,今日召见我们的不是顾大人,而是另外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人,他虽看着是男人,但形容举止有些阴柔,像是京城来的人......之后他视察各家盐商,可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他都见了,唯独不见我派去的人,我本打算亲自去顾府那边问一问,可也没有半点音信。”
虞楚息说道这里,露出些许郁烦之色,这些年虞家在官府一事上向来尽心尽力,从未都是按时缴纳税款也不曾做过什么欺上瞒下的事情。可如果真有事直说也便罢了,像这样不知是敲打还是别的什么,才最让人闹心。
谢舒闻言也是心头一沉,郎君的意思是,这人是来自宫中的‘太监’?
可太监怎么会突然来到金陵来见盐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位掌管江南盐政事务的顾大人真的不知情吗?
此人见了其他人,但却偏偏不见郎君,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谢舒听着虞楚息那声叹息,似有似无,心底有些淡淡的酸涩。
谢舒也想为郎君解决这一切的问题,可偏偏,他对盐政事务一窍不通,也不知其中究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难怪旁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便是这个道理了。
这些话说完后,虞楚息也倾吐完心中的烦恼,他脸上不再带着刚才的愁容,而是轻松地露出一个微笑来:“罢了,他今天刚到金陵,时间大概不够,我明日再去见他便是,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这些年,我虞家做事一向谨慎,也纠不出什么错来。”
谢舒看着郎君脸上重新展露的明媚笑意,可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若是此人有心针对虞家,即便纠不出错来,但古代却有一种特权,这种特权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知道,郎君也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郎君为了让他安心,却不曾流露半分心绪。
这时,谢舒又怎么舍得戳穿这一切,他注视郎君,片刻后温声开口道:“这样也好,他突然从宫里来,想必一定是为帝王办差,他今日才到金陵,必然有人会为他接风洗尘,郎君你现在可以差人去打听他们目前在何处,或许能够得到一些消息。
不过他这样的人性情向来怪异,若是明日他还不肯见郎君,郎君便告诉我。之前我在诗会上和顾大人的公子有些交情,他为人还不错,我去找他试试。郎君不用为我担心,我如今被老师收为弟子后,旁人总会给我几分薄面。”
听到谢舒这样说,虞楚息轻轻点点头,他原本还有其他话想说,可这时也说不出来了。
这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谢舒与什么人交好吗?他虽说确实在诗会上扬了名,可之前他也记住了自己的提醒,不与顾家接近。
诗会过后,顾家确实派人来过一次请谢舒去,却和其他人一样都被谢舒婉拒了。即便那位顾三公子再好的脾气,心中也未必没有芥蒂。
至于谢舒如今虽说被姜鸿收为弟子,可若是打着姜鸿的名号为自己奔波,又像什么话?
但虞楚息也终究还是没有说破。
两人互望着对方眼睛,过了一会儿,都忍不住笑了笑。
在这样的情形下,显得是那么地弥足珍贵。
*
此时金陵城的酒楼里,远处湖光水色,近处歌舞不歇,刘强正在吃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戏子唱戏,一旁陪同的他的人竟都是金陵城中叫的上姓名的盐商。
刘强约莫三十来岁,面白无须,相貌尖瘦,行为举止自有一番“规矩”,他便是内务府的七司太监。
平素皇宫里的吃穿用度以及各种物品都由内务府负责,这次刘强是奉太监总管的命令,为帝王打理好江南省的一切事务。
像这样奉旨办差,是一个油水不少的活,刘强能够争取到也花费了不小的功夫,他私下里求过三皇子,自然要投桃报李。
离开京城前,三皇子交代过他做一件事,刘强当然也没忘记。
只是刘强有些好奇,这三皇子要他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虞家在金陵再怎么有钱,也不过是商户,这三皇子即便是求财,犯不着如此大费工夫。
不过这与刘强无关,他只需要照做还请便是。
过不了多久,刘强就一副醉态,不想多呆的样子,旁边的人哪里看不出这一点,忙让人拿出刚才准备好的金银,每户盐商都拿出了一箱,不是金银珠玉,便是奇珍异玩,刘强一一笑纳,这才离开了酒楼。
看着刘强满意离去,几个盐商这才松口气道:“这位刘公公看着倒是好说话的人,刚才你们听出来刘公公透露的几分意思没有,过几个月,圣上真要南巡了?”
“这还有假?只是这次我们要大出血了,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帝王要建行宫,可不是官府建,而要我们捐钱!”
“怎么,你还敢不愿意?你想,那虞家便是求这个机会也没门呢!你没发现,那刘公公根本就不理会虞家来的人,如今虞家老爷本就时日不多,当家的却是一个双儿,手段再厉害又如何?”
“你的意思是,刘公公这是借着虞家敲打我们,叫我们老老实实地捐钱?还是说官府有心要取缔虞家......”
“谁知道了,反正这次虞家是摊上事了,不过这刘公公之前远在京城怎么会和虞家有间隙,莫非是别的原因?”
“这几日我倒是听说那之前入赘到虞家的谢舒风头正盛,拜了一个京中来的,我看此事会不会和他有关?”
*
到了晚上,两人都没有打算去入睡的意思,谢舒和郎君便在屋里下棋,一开始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大概是这些日子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这时候,越是熟悉的东西,越是让人安心。
渐渐的,当精神放松下来,谢舒发现郎君脸上的困倦之意已十分明显,却还强撑着精神,然而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迟迟没有回来。
谢舒看着郎君,不忍心见他这样,于是他语气温和地道:“郎君,你先睡吧,等会有消息了,我再叫你。”
虞楚息却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努力将眼睛睁大一点。
谢舒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他轻叹着说道:“郎君,你这样子,会让我担心。”
听到谢舒的话语,虞楚息只好摇摇头,想要反驳。
这时忽然谢舒低声道:“郎君你是不是怕我走了不叫你,那你要不要躺到我腿上来?”
这一瞬间,虞楚息睡意都消减了许多,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人影昏黄,灯火缱绻,却比不过眼前人眉眼的温柔。
虞楚息低低“嗯”了一声,这才慢慢挪过来,棋盘已经被挪开,这一张长榻刚好够虞楚息一个人躺着,虞楚息便将头枕在谢舒的腿上,却不像是要睡的样子,反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舒垂眸,轻轻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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