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王从舟被小鱼牵着，两人一起离开奥吉伽团的驻地，坐车到塞勒决斗地外面的居住区，在这里消磨时间等到晚上参加比赛。
这地方因为塞勒决斗地的存在而变得繁华兴盛，只是人口流动性很大，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小鱼担心街上挤来挤去的人撞到王从舟，一路上都很小心地护着他，两人一起去找能够落脚的地方。
王从舟看不见路，对这里也不熟悉，只听见耳边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没走一会儿他就被吵得头痛，本来一只手只是捏着小鱼的袖子，到后面变成了搂着小鱼的腰，脑袋也埋在小鱼的怀里，恨不得整个人钻他怀里去。
小鱼被他拖得有点走不动路了。
他只得停下脚步，把王从舟从怀里捞出来：“耳朵疼吗？”
“嗯。”王从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形容这种感觉，视力的缺失反而让听力得到补偿性的增加，闹市的声音除了吵得他耳朵疼，情绪也随着变得越发不安和忧惧。
小鱼翻出纸巾撕下一缕揉成团塞在他耳朵里：“忍一忍，我看到那边有旅店了。”
他放开王从舟，稍微地蹲身将王从舟背了起来，快步走向他看到的最近的一家旅店。
“你你你……”王从舟还没做好准备就忽然被背了起来，他连忙伸手去搂住小鱼的脖子，趴在他背上不敢动。
“牵着你走太慢了，我背着你快一点。”小鱼说道，“抱紧我，别乱动。”
他说的没错，不用费力牵着王从舟走路，这样确实能快很多。五分钟后，王从舟便被放了下来，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感觉到小鱼的手伸了过来，连忙摸索着抓紧了。
“一间房间。”小鱼朝前台说，“住三晚。”
“请出示有效证件，并且缴纳押金两百元。”前台操作电脑查询空房间，一边对小鱼说。
证件和钱都在王从舟身上放着，小鱼正好用牵着王从舟的手把人抱过来，另外一只手在他身上翻找着东西。
前台忽然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目光，眼神微妙地看着小鱼的动作。
小鱼注意到他的审视，顿了一下，问：“干什么？”
“客人，本店禁止钱色交易。”前台说，“尤其是和非‘娱乐型’奴隶，如果有必要，我们可能会报警。”
小鱼冷冷地注视他：“你看我们像是做交易的么？”
“如果不是，您脖子上的项圈是怎么回事？”前台说，“我在这里干了三年，从来没有见过奴隶踏进来过。
“什么啊……”王从舟差点被他说笑了，“我是驯兽师，这是我的斗兽，我们是来参加塞勒决斗地的比赛。”
前台依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小鱼从王从舟外衣的口袋中翻出钱和证件，摆在前台面前：“你没见过斗兽住旅店，就代表着斗兽不能住了吗？”
“话是这个理，但确实从来没有人会带着自己的奴隶或者斗兽一起住旅店。”前台终于肯开始查看空房间，嘟嘟囔囔地说道，“真是活久见。”
他收了钱，递过去两张房卡：“三楼转角的房间，从那边可以上楼。”
小鱼牵着王从舟离开之前，前台忽然探头问了句：“那位驯兽师，你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看你走路好像不是很自然。”
王从舟刚要回答时，小鱼忽然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抢先回答道：“他好得很，不该你管的，闭上嘴不要多问。”
前台听出来他语气的不耐烦，果真闭上嘴不再多说。
上楼的时候王从舟走得小心翼翼，一边小声地问：“怎么了？”
“刚才应该给你买一副墨镜，不要让人这么轻易看出来你的眼睛看不到。”小鱼回答他，“只要你说自己是驯兽师，眼盲这个特征太过于显眼，有心的人很容易就猜到你的身份。”
“等会儿去决斗地的路上买吧。”王从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个过气的“天才驯兽师”，就算被认出来，人们大多流露出的也只是嘲笑和惋叹，只要他自己不在意，这些都不算什么事。
小鱼却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他带着王从舟进了房间，扶着王从舟的肩膀把人按坐在床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现在出去买。”
王从舟叫住他：“你有钱吗？”
小鱼很快折了回来，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在他身上翻出钱，又忍不住叮嘱道：“你别乱跑，一定要等我回来。”
这次小鱼是真的离开了，王从舟独自坐在旅店的房间里。没坐一会儿，他便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眯起眼睛。
坐了一天车他也有点累了，这样眯着眼很快便起了困意，在短暂的打盹中，王从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了，醒来时听力短暂地停止了工作，而眼前又是一片黑暗，这种仿佛与外界隔离的感觉让他背后惊出冷汗，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恢复正常，听到窗外集市上传来的嘈杂人声和汽车鸣笛声，这才仿佛重新回到了人世。
王从舟喘息着坐起来，背后一片黏腻的冷汗。
这种感觉说来也不算陌生，他有过两次这种感觉，分别是在前两个世界中，最后面临死亡的时刻。
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无法感知到面前还有什么事物，对他来说那就是熟悉的死亡的感觉。
王从舟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身翻出包里的毛巾，摸索着去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带走疲惫感，也冲淡了醒来那会儿死亡一般的感觉。他埋着头任由水冲着脑袋，稍微地回忆起来之前那种真正的属于死亡的感觉。
讲真，王从舟感觉自己并不害怕死亡的感觉，他只是很害怕疼痛，后来又多了一种害怕的东西，那就是死了以后见不到齐荆，害怕他为自己的死而痛苦。wap.xs74w.com
想到齐荆……齐荆还会跟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么？如果来了这里，他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呢？还是说已经出现了？
王从舟忍不住浮想联翩，连浴室门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都不知道。
直到洗完澡、关掉水，他才觉察到浴室里多了一个人，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小鱼？”
“嗯。”小鱼低声应道，走过来拿着毛巾按在他头上揉搓着，帮他擦掉水珠，“吓到你了？”
“谁叫你一声不吭的……”王从舟抱怨道。
“我怕你看不到不好洗澡，就进来看看。”小鱼抓住他试图拿走毛巾的手，“我帮你吧。”
王从舟尴尬地笑笑：“这，不用，我自己可以。”
小鱼忽然停下动作，王从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可能让他有误会，正要解释时，小鱼忽然抬手抱住了他，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压了下来，几乎将他完全覆盖包饶。
“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让人莫名难过的恳求，王从舟心里忽然就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愧疚感，再一次想到了齐荆。
如果之前一开始面对齐荆对他的好，不是拒绝也不是避而远之，和他好好说说话，了解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许不会让他为自己的死而痛苦两次。
王从舟这个人活得没心没肺，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习惯心安理得地就接受别人的好，他只是没有想过拒绝一份真挚的、无私的好意，是否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我不是拒绝你……”王从舟仰起头茫然地捕捉着小鱼的眼睛，“就是，就是我身上都是水啊，会把你衣服也弄湿的。”
小鱼似乎松了一口气，埋头在他肩上低低地说：“没关系，我想就这样抱抱你。”
王从舟没忘记自己现在衣服没穿，这样的拥抱让他感到一丝尴尬，但小鱼的拥抱冲淡了不安感和疏离感。他没有很排斥，索性一动不动的就这样让小鱼抱着。
小鱼忽然抬头，在离他脸颊很近的位置说话：“你知道画龙点睛的故事吗？”
王从舟感到一丝莫名其妙：“当然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画家画了龙，却没有为它们画眼睛，有人问为什么不画眼睛，画家说，如果画上眼睛，龙就会飞走。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请他为龙画上眼睛，于是画家就照做了。”
“被画上眼睛的龙，立即腾云飞上天去，这就是画龙点睛。”小鱼说，“你就像是没有点睛的龙，如果你有眼睛，你的光彩会比现在耀眼成百上千倍。”
王从舟笑了笑：“这是在夸奖我吗？”
他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到眼皮上落下温热的感觉。
小鱼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你的眼睛……很好看，现在也好看。”
王从舟身不由己地抖了一下，愣愣地抬着头。
他看不见东西，小鱼也为他看不到而感到走运。
如果王从舟能看见，可能会被他眼睛里的狂热和痴迷吓跑，只要看不到，他的心思不需要掩藏也不会被发现，而王从舟就会像被温水煮着的青蛙，直到周围身处沸水中可能才会稍微触碰到他的野心。
小鱼沉醉地亲着王从舟的眼睛，一只手放在他光裸的腹部，抚摸着舒展开来的流畅线条：“小舟，你真好看，不只是眼睛，哪里都好看。”
他想，这些被他摸过的每一寸皮肤，迟早也要一点一点地被他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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