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不是宋厂公吗?怎么一直在司礼监作客?”魏德赶紧打招呼。
“内相客气了。兄弟我今日一早提来两壶九丹金液,春酿的名酒,特来孝敬内相!”宋兴笑道。
“厂公才是真客气啊。”魏德自知宋兴是外廷的人,故不敢与其深交。
“秋高气爽,内相也不可日日案牍劳形。何不随小弟出去小酌一杯?”宋兴的脸上不阴不阳,让人看不出深浅。
魏德料他有事,便随他去出宫,去了万花楼。到了地方之后,宋兴早就预定好了一处雅间。
“原来宋兄弟早有预谋啊。”
“不预谋一番,怎么能留得住贵客?”两人均皮笑肉不笑,哈哈大笑。
一进屋,魏德大吃一惊,却见屋中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琼。
宋兴站在门口,一把将魏德推入屋内,笑道:“万花楼的人间绝色,内相慢慢欣赏,小弟就告辞了。”
魏德站稳之后,皱眉回看,却见宋兴已经关好了门。魏德冷哼一声,拱手问候:“王阁老。有什么话,咱们何不在御前说?”
“魏公公,不可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王琼身后的屏风中传出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只见一个白衣公子突然从屏风后站出来,那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魏德细看,大吃一惊,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兴王朱厚熜。
“这……”魏德一时进退维谷。
“魏公公,坐。”王琼指向面前的座椅。
魏德无奈,勉强坐下,如坐针毡。
“王阁老与兴王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就请直说。何故弄这么大阵仗?”
王琼道:“非如此,不足以见兴王殿下的真心诚意。”
魏德冷笑道:“杂家是皇爷的奴婢,不敢受他人的真心诚意。告辞!”魏德起身,转身便要走。
“慢!”王琼起身道:“今日相邀,其实是我王某想要救魏公公一命。”
魏德停下脚步,转身怒道:“你威胁我?”
“魏公公本是太皇太后的亲信,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
魏德一听这话,立刻惊慌了起来,语无伦次道:“我……你怎可诬陷杂家?杂家与太皇太后早无联系了!”
王琼哈哈大笑,笑罢倨傲道:“确实如你所说。自张永之乱后,你便与太皇太后断了联系。不过,太皇太后想不想与你断联系,就两说了。”
魏德惊愕了。这些本都是宫闱密事,王琼是怎么得知的?他在宫中有人!
一种巨大的不安突然笼罩着魏德的身心。
如果被小皇帝知道了,他其实一直都是太皇太后安排在小皇帝身边的眼线,与赵嬷嬷唱双簧的角色,小皇帝绝不会再用他。
魏德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你待怎样?”
“我等不过是想送公公一场富贵。”兴王朱厚熜道。
.
晚上,小皇帝坐在乾清宫中,翻看最近这两日的奏折。这两日的大事件主要有三件,一是大理寺审核陈九畴的案子,副寺正汪金为人强势,陈九畴案恐有变动。二是国子监的监生及北直隶在京师的士子们齐上书,控诉王琼滥权,诬陷忠良,心怀二志,要求朝廷召回被王琼贬谪的清流文臣,赦免御史张钦、应天府丞寇天叙、永平知府毛思义、南京翰林学士严嵩等人。三是廷推出新的兵部尚书。
随着王琼越玩越野,朝中文武虽不敢言,但民间却物议沸腾。
不过王阁老在票拟中毫不退让。内阁中,杨一清每天打酱油、严守中立,王宪属于王琼一条船上的,蒋冕独木难支,在内阁里面根本制衡不了王琼,票拟结果往往是二比一。
大臣的弹劾对于王琼也毫无作用。他是辅政大臣,小皇帝对他信任有加,岂能受宵小胁迫?
朱载酆把奏折丢一边,皱眉问一旁的魏德道:“你说,江彬出征能大获全胜吗?”
魏德笑问道:“皇上希望江彬大获全胜吗?”
朱载酆不由陷入了沉思。
按说,作为一个皇帝,他是大明这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当然应该支持江彬大获全胜。可江彬大获全胜之后,皇帝就越来越傀儡化了。
所以,对于皇帝而言,最佳状态是维持朝中两派的斗争,不让任何一派压倒另一派,又不能让边境局势出现恶化。最佳的状态,就是江彬不胜不败,与吐鲁番有来有回,最后能把沙州守住,却占领不了哈密。
如此,江彬打仗中规中矩,王琼的声望也就无法翻转,朝中两派维持恶斗的局面,小皇帝就能火中取栗,逐步掌权。
这其实就是嘉靖和万历的玩法。
嘉靖朝在“大礼议”中掀起“封疆之狱”丢失哈密,后又在夏言与严嵩的斗争中彻底放弃河套。当万历皇帝掌权之后,他也面临皇权旁落的问题,伴随“国本之争”,万历重新拾起他爷爷的套路,利用党争疲惫群臣,稳固皇权。
但是,这种玩法难度极高,基本等同于走钢丝,稍微不慎就会让边境局势糜烂,进而影响到全国。万历末期,当辽东局势出现巨变时,重病缠身的万历已经没有机会把篓子堵住了。
从哈密之战这个规模有限的边境战争中,对历史有所了解的朱载酆,已经看见了后世因辽东问题拖累而导致明朝灭亡的全过程。从长远角度看,皇权“衰而不落”,也是导致明末一系列恶性事件的重要原因。
站在攫取皇权的角度上,他做出的最优选择,却并不是整个国家的最优选择。
所以,权谋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既然打定主意要改变历史的进程,他就必须超越历史上的嘉靖,使明廷内部的权力格局发生变化。
在当前的权力格局下,皇权“衰而不落”,统治集团势均力敌,内斗不止。要想跳出这个均衡,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走杨廷和、蒋冕路线,虚君实相,彻底让渡出皇权,做一个垂拱而治的吉祥物。这样做有很大的好处:杨廷和、张居正等文臣,在其掌权期间,都能治理腐败,开启改革,给明朝续命。
但是,虚君实相是一剂古方。在当前的时空环境之下,已经不能用古人的药方来解今人的病了。
天下承平百年,东南工商业欣欣向荣,西北农民却日益生活困顿。社会上出现的分配不公的现象,体现在朝廷中,就是利益集团的对撞。此外,既得利益群体,如宗室、官绅、勋贵等,占据了大量的社会财富,底层上升通道越来越狭窄,社会出现内卷化。最后,大明还未实现祖国统一,河套、哈密之地都落入外族之手,那里的人民也都不自认明人。
所有这些时代命题,都期待一个雄主横空出世,一一解决。所以,朱载酆只能走第二条路:加强皇权,唯我独尊。
“大理寺的审理结果什么时候出来?”银烛下,小皇帝扶额,眼睛有些红肿。
“皇上,别看了,休息吧。”老宦官魏德看着有些心疼。
朱载酆揉揉眼睛,无奈地放下奏折,叹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皇帝唯我独尊,说什么别人都得听。后来搬去了文华殿,我才发现,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字,凡是都要将理。即便是皇帝的话,别人也会掰开来、揉碎来,将其中的道理一条一条辨给你听。那时候我以为,只要能把道理辨明了,大臣们也就没有话说了。”
“皇上在内廷,可以不讲理。”魏德笑道。
朱载酆摇摇头:“不管在哪里,都要讲理。不讲理就是昏君。”
“皇上说的是。”
朱载酆继续说:“直到张永之乱以后,我才明白,他们讲理,也不过是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世间万事,各有各的理,哪里能理清。就说陈九畴案,真的是用这个理字来断的吗?”
魏德道:“陈九畴案,在蒋、王两方,都不过是一个工具。王阁老借之立威,蒋阁老借之攻讦。”
“再说哈密之战。对皇帝来说,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不输也不赢。对于王琼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大胜。对于蒋冕来说,江彬败得越惨越好。可对于河西百姓,或是那出征的一万将士而言,他们的理却无处去说。”
魏德一听这话,突然心一惊,忐忑道:“皇上何不秘谕甘肃巡抚夏言?”⑦④尒説
小皇帝惊奇地掉过头来,问道:“秘谕?”
魏德点点头道:“告诉夏巡抚,他简在帝心。试问有哪个文臣能不心动啊?”
这倒是个主义。魏德的意思是,利诱夏言,让他为皇帝所用,暗中控制战局。用后世的话讲,叫“微操”。
微操有风险,使用需谨慎。
小皇帝摇摇头道:“这要看夏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王琼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就说明王琼很自信,夏言必然帮助江彬。”
魏德跪下道:“皇上,奴婢死罪!”
“何事?”小皇帝突然心一沉。
“奴婢用皇上的名义,给夏言发了一封密信。”
“什么!”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在信中说了什么?”
“奴婢说,皇上不希望看见江彬败,却也……不希望江彬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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