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倚靠在床头,肃穆庄重的黑漆万字雕花拔步床愈发衬得她面白如纸。
她头戴着抹额，微微闭着眼睛，唇色苍白。
秦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寝室,低下头轻声道：“娘娘,二皇子来了。”
声音很轻,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卫启盛跟在他身后，也同样低着头，视线垂落。
床上的皇后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视线极其迟缓地移到了卫启盛的身上,稍稍启了唇。
半晌，才轻飘飘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来了啊。”
“是。”卫启盛垂着头,恭敬地回道，“儿臣参见母后——”
他一边说着，正要撩起衣袍行礼。
“不必了。”皇后见状摆了摆手。
她抬起手无力地扶着额，似乎极为伤神。
“你今日怎么来了？”皇后问道。
卫启盛微微抬眼飞快地瞟了眼皇后的神态，又旋即很快地垂下视线,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喑哑,“……父皇吩咐儿臣多来看望母后。”
皇后闻言低笑一声，意味不明。
“是吗,本宫还以为他只记得景阳宫那个女人呢。”
面对皇后这么一番话,卫启盛不知作何回应，只能沉默不语。
如今距离明珠去世已经快大半个月了，皇上却迟迟没有处决赵棠。
哪怕朝堂与后宫一同施压,皇上都将这些驳了回去。
就连赵棠那女人生下的两个贱种如今也被保护在了永和宫的嫣修仪那儿。
陆家一连上了多少封奏折了,就连太后那边也在不停地劝说皇上处置了赵棠。
难不成在皇上心中当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及那个女人重要吗？
皇后觉得心中凄凉极了,绞痛难忍。
明珠……
皇后的右手慢慢捏紧了被角。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了卫启盛，“罢了，这段时间你父皇时常找你吗？”
卫启盛沉默着点了点头。
皇后看他这副模样，眼神黯了黯，又长叹了一声。
她放软了语气，“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心情不太好，但是也不可落下了课业。”
“要知道你要是落后了，其他人可不会落后，他们只会赶超你。”皇后直起了上身，“所以你还是要继续努力。”
“绝不能……绝不能让那些人压过你。”
皇后定定地盯着卫启盛，目光如炬，“知道吗，启盛。”
卫启盛盯着皇后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他身子僵硬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爆起，须臾才艰难地开口应道：“是……”
皇后这才放松了身体，“嗯。”
“回去吧，不用太经常来凤鸾宫了。你从皇子所那儿过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她顿了顿，“你父皇那儿……”
“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她淡淡地说道。
“……嗯。”卫启盛低低地应了声。
“那就好。”
……
明明还是盛夏，庭院中却显得格外萧瑟。
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黄绿交杂的落叶，树上知了叫的人心烦。
赵棠靠着窗框，遥遥望着远处发怔。
距离上次皇上深夜前来已经过去了三日。
文池一边用手给自个儿扇着风，一边快步走进来。
他行走之间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异样。
他紧紧地拧着眉，飞快地瞥了眼屋内的冰鉴。
“主子。”
他一把抹去额上豆大的汗珠，在赵棠身边站定，“您上次吩咐的查的那两个上膳的宫女，已经有消息了。”
“那天给大公主奉膳的那个宫女弄污了大公主与二皇子衣裳，当时就被皇后罚了三十大板。然后隔天就发起了高烧，在宴上出了这么大的差池，得罪了皇后娘娘，再加上大公主出事。没人敢给她请医，她没几天就没了。”
文池抬头看了眼赵棠，接着说道：“还有当时给您奉膳的那个，听说当天走夜路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失足掉进了碧波湖里，给淹死了，第二天才被发现了捞出来……”
赵棠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她的眼神深沉晦暗，“做得还真是绝啊——”
可不是嘛。
不仅搭上了这两个宫女的命，就连当今大公主的命也……
“当时跟着大公主和二皇子身边的那四个宫人呢。”赵棠沉声问道。⑦④尒説
“那四个宫人都是皇后的心腹。”
赵棠猛地皱了下眉，扬了声调，“都是皇后的心腹？”
“是。”
难不成皇后真的会为了陷害她赵棠，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这未免也有些太过狠辣了。
不，简直是狠毒到极致了。
赵棠的眉心拧得死死的。
“对，荟叶和荟一是五年前就进的凤鸾宫，然后两年前被拨给了大公主。还有一个青雀，是更是皇后娘娘潜邸时就跟在身边的，之后就被送去二皇子身边伺候……”
赵棠听着也毫无头绪，这么听来确实各个都是皇后身边的心腹。
“还有一个呢？”她皱着眉头问道。
“还有一个叫秋云，进凤鸾宫倒没有之前三个那么早，不过也是三年前就进了凤鸾宫。一开始只是个洒扫宫女来着，后头被提拔进了殿内。”
赵棠听着咕哝了声，“秋云……”
“那如今那几个宫女怎么样了？”
文池摇了摇头，“不太好。”
“只除了那个青雀，有二皇子在旁求情，只受了五十大板，打了个半死，不过也够呛。”文池说道，“其余的三个，如今似乎都躺在床上就差一口气了。”
“还是太皇太后出面说要给逝去的大公主积福，这几个才没被打死。”
要知道大公主逝世后，皇后几乎是震怒，怒不可遏地要将那几个宫女处死。
还是太皇太后出来说情，才保下了一条命，只不过现在离死也没差几步了。
赵棠挑起了眉梢，“太皇太后？”
怎么这事又扯上了太皇太后。
“是啊。”文池压低了嗓音，“听说大公主逝世惊动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亲自和皇上皇后说，要给大公主做个牌位放在永寿宫的小佛堂里，也让大公主多受些香火气。”
赵棠摸了摸下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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