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小说>其它小说>长公主跟宦臣he了>第 110 章 番外2
  苏婉鸿蒙着红盖头,坐在昔日的凤华园寝房中。

  听着外面的嬉闹祝福声,敬酒猜拳语,她整个人都是心不着地的。红绢布的绣帕在手里绞了又绞,脑子里也有些空白,她都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地,完成了各项的大喜之礼,走进来的。

  满园的早发芍药为她作嫁,在窗外散发着阵阵清香。

  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已到了亥时三刻,外边院子里的熙攘声也趋于式微,只能隐约听见了周国舅的几句醉语,一遍又一遍,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柏司琛……

  两旁的丫鬟婆子,估摸着都想替新郎官儿跺一跺脚了!

  真是活祖宗呀,你不晓得‘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嘛!

  又过了片刻,只听得外面的醉汉国舅爷“啊呀”一声大叫,整场席筵的宾客,这才总算是载兴而归了。

  “快出去看看,舅父这是怎么了?可别天黑摔了跤呀!”苏婉鸿隔着大红的盖头说道。

  “哎!”丫鬟们躬身应声。还没迭得转身呢,房门就被推开了。

  她们等了一晚上的新郎官儿,可也脱身回来了。

  “不用看了,你那位舅父呀,被她家的侯夫人实在看不下去,直接给扛走了!”柏司琛略有几分醉意的,踱步到梳洗架前,净手洗面。

  “噗——”一屋子的丫鬟仆妇,都掩唇笑了。

  苏婉鸿在红盖头里也是无语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瞧人家她舅父,四十出头的人了,还跟夫人整日价过家家一般的耍玩!真是名副其实的,越活越年轻了呢!

  “来,奴今儿个称呼您一声‘驸马爷’吧,给驸马爷添喜秤,挑公主娘娘的红盖头喽!”

  丫鬟婆子们齐齐地起哄,外头门前还挤了一堆等着听赏的小厮们。

  柏司琛薄面微醺,像是涂了两抹三春里的桃花粉一般,俊逸中带着秾丽。他接了喜秤过来,从袖口里摸出一袋子散银,让众人拿去分赏。

  “谢新郎官儿的赏喽!”门口的一众‘猴孙’可也散去了。

  “诸位也下去歇息吧!辛苦了!”他对屋里的丫鬟仆妇道。

  “啊?哎!好唻!”几人又随手地归置了归置合卺酒宴,便鱼贯退出了。最后的那位,还贴心地给掩上了门。

  苏婉鸿听着“吱呀”的那一声关门音,不由自主的又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瞧她这没出息的样儿,俩人满打满算也才都没过三旬的年龄,怎的就不能向人家国舅爷夫妇学一学,抓住了青春的尾巴,再可劲儿地疯狂一把呢!

  柏司琛便把那柄喜秤搁在了桌案上,掂一掂喜服的繁复广袖,伸出一双长手来,给她揭红盖头。

  她是至高无上的公主殿下,也是他心中的皎皎明月。他为她设计的红盖头,亦是独一无二的贵重和华美。

  金丝线细绦的流苏在他的手中被捞起来,镶缝着珍珠玛瑙的鸳鸯刺绣图,也逐渐地堆叠着被撩起来。苏婉鸿白皙娇嫩的下巴颏,弧线圆润的呈现在了这方大红的颜色之下。

  然后,是她的唇。较平时的樱粉色,更正红浓妍了许多。

  是他不曾见过的妖惹模样!

  然后,是她的鼻。形似悬胆,娇俏可爱,今日是多扑了一层香粉。

  他其实是一直都喜欢吻一吻她的鼻尖,作为敦伦前缀的!

  然后是……

  柏司琛的手底下顿了一顿,才将红盖头直接掀到了她的云鬓上披着,像一座悲悯世人的菩萨。

  而他,今日却是来亵渎她的呢!

  苏婉鸿睁开了美目,看看眼前的新郎官儿,又瞧了瞧掀上去的红盖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柏司琛就笑她,“怎么?堂堂的太上皇姑,还被这么一场平民百姓的婚礼,给吓住了吗?!”

  苏婉鸿不理他的取笑,环顾一周,一部分是她昔日的旧制,一部分是新添的物什。还平民百姓?现在平民百姓家的日子都这么好过了麽!她着手的新政才刚刚起步呢!

  两个人抚手相顾,静静地端详着对方。

  她褪去了年少时的娇憨跋扈,现在养成了一副端庄娴静的……(表面)模样!

  他没有了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傲骨铮铮,却成了她最为依赖、最为得意的……良人!(有时也坏)

  该说的承诺,他早已经践行!该有的誓言,他说不说,她也早已经信他了!

  两个人执手相看了一会后,还是觉得,不要浪费了良辰美景,早早地做一点儿眼下该做的事儿吧!

  苏婉鸿第一次地,主动温柔地,为她的夫君,宽衣解带,伺候上榻。贤惠的像一户平民百姓家的妻子!

  然后……

  她的这位‘坏蛋’夫君就,随着他脱掉的大红喜服,也逐渐地脱掉了他矜持正直的伪装一面。他说:“今晚,你就穿着这套新嫁衣吧!它衬得你太美了!”

  仅仅想‘平民百姓’一下的太上皇姑:“……”

  怎么感觉,自己这是要被包在这套新嫁衣里,给他撕碎揉坏,拆吃入腹呢!

  救命!!!

  窗外的夜风,乘着习习的花香,袅袅婷婷。满园子的府奴丫鬟,甚至是一草一木,一亭一景,谁又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唯美爱情呢!

  我爱你,是那懵懂初遇时的一见钟情!我爱你,是那再次相见时的彼此怜惜!我爱你,是那相濡以沫的天荒地老!我爱你,是那互相成就,扶持一生的岁月峥嵘里………以及,我爱你,是你不再避讳丑陋的伤口,给予我形神俱醉的魂牵梦萦里!

  历经种种的磨难世事之后,在这一方喜悦美满的天地里,清雅绝伦却又诡计多端的武将军,用他最得意的阴谋阳谋,来一次又一次地征服着,他此生挚爱的女子!

  一朵娇俏可人的晚桃花,在那最高处的枝头上,丰盈绽放开,明艳且风流!

  ————

  两个月后,新帝登基的恩科如期举行,三天两日的层层过筛、甄选,可也算是给朽木讷然的老朝局,带来了一点新鲜的血液。

  太上皇姑携幼帝于太极殿的九阶之上,重颁国令,稳行新政。

  朝野上下,京都民间,无不一片崭新气象,斗志昂扬。

  又过了数月,眼见着树上的梧桐叶,落尽了最后的一片金黄。

  苏婉鸿披着冗长的朱红宫装罩龙凤袍,身后跟着近百名的宫娥侍奴,在御花园里悠然散步。

  这几日来,龙书案上的琐事奏折雪花片一般的纷沓而至,几乎全部都是推行新政以来的捷报。她高兴是真高兴,可也真是累啊!

  她那个好侄儿,这半年多的龙椅坐着,御膳吃着,个子倒是噌噌地长高了一大截,半点儿的心眼子没长啊!一天到晚的就光知道玩,还拉着他的‘四叔父’一块去玩!今天训练只‘威武大将军’去战柏承恩的‘无敌先锋官’了,明天又斗智斗勇地多打几样凶猛猎物去压一压柏承恩的气焰了………

  “唉!”苏婉鸿叹气,想来她这也算是矫枉过正了吧?

  新换的婢女迎儿说,御花园里的晚荷花,又是足足的晚开了半个来月呢!想来,是苦苦地等着太上皇姑去垂赏的呢!

  苏婉鸿半信半疑地,竟也有几分动容!当然,她还没被这些人捧得找不着北到,会相信‘四时为她颠倒’的鬼话。但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以及这几日来批折子的头昏脑胀,出来走一走透透气、醒醒脑也是未尝不可的!

  果不其然,御花园深处的‘得月湖’上,碧波涟漪,青粉相间,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俏立在碧杆之上,开得是好不热闹呀!

  还全部都是早些年‘据传说’她喜欢的‘含苞待放’。

  这掌管四时的花神,是不是也太卖她的面子了呢?!wap.xs74w.com

  自然不是!

  ————近处的一丛茶花棵后面,几声低微的啜泣哭音,引起了太上皇姑的注意。

  她拖着冗长华美的大裾绕过甬路,来到了山茶花株的后面。便看见在刚刚浇过水的花泥坑里,正蹲着一个小侍奴。

  也就是到她的腰高,小小的一只。蜷在那里,像一头找不到娘亲了的小奶兽。两颗晶莹硕大的眼泪,在他的大眼睛里晃晃悠悠,‘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后,紧接着就又涌出了一对儿来!

  小孩扯着脏手左右一揩,顿时那张细白嫩滑的巴掌脸上就没法看了!

  苏婉鸿看着眼前的‘泥巴娃娃’,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呢!起码比那一湖的‘千人一面’荷,要生动真实的多吧!

  不过,这小孩儿见了她,却是惊恐万分的!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立时停止了涌泪,手脚并用地忙爬叉起来,就想往花枝子里面……藏??

  苏婉鸿一下子就被他这‘毛毛虫’一般的行径给逗乐了。

  “别怕!来,告诉本宫,你是在哪里当差的?跟的哪个嬷嬷呀?本宫是不会去给你告小状的!”

  小孩儿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身子却依旧地往后面挤。直到,他把自己‘掩耳盗铃’地藏在了一棵比较粗壮的山茶花株后面。他才窝在里面怯怯地开口说:“我不跟嬷嬷,没有嬷嬷带我们的。我跟着我阿娘,我们今天负责给太上皇姑种荷花看!”

  苏婉鸿悄然地皱了一下娥眉,转瞬即逝。她笑道:“哦?那你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种荷花给太上皇姑看的呀?!”

  她身后的宫娥侍奴个个都是脸色煞白了!但又没人敢上前来阻止,这藏在花枝里的小孩儿的嘴。

  小孩儿伸出一根脏兮兮的指头来,朝着得月湖的地方指了指,认真地道:“就是顶着一枝荷花藏在水底下,不能露头不能出声啊!”他说话的这个口气,就好像是惊讶于‘这个大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苏婉鸿:“!!!”

  这一回,她急剧皱起的娥眉就再也没有平展下去!

  身后的宫娥侍奴‘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而花枝里藏着的小孩儿却伸出了一只小手来,用他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的衣袖包裹着,轻轻地拽了拽眼前贵人的裙裾。

  “娘娘殿下,你能不能救救我阿娘啊?他们说她淹死了,救不活了!”小孩儿的眼泪随着他说出这话便又涌动了出来,小嘴儿也咧开来了:“我怎么也叫不醒她呀,给她说有剩肉羹喝了,她也不醒呢,呜呜呜……”

  苏婉鸿看着他再度左右揩泪的难过样子,竟也不由得有几分泪目了!她板起肃容对身后低怒道:“还在这里一直跪着吗?难道还不知道该去干什么吗?”

  后面一个圆敦敦的大太监连忙爬叉起来,跟头把式地就跑走了。

  须臾之后,得月湖上的一株株‘含苞待放晚荷花’,便横七竖八地倒浮在了水面上。一个个潜水的宫奴皆露出了头来,排着小队朝岸上走去。

  深宫之中,人命卑如草芥,各个阶层之间,为了讨好一层一层以上的主子,也是一层一层往下压榨的。末了,就是拿他们这些最低等的罪奴、贱奴的性命,往里垫了!

  索性,今天这是又逃过了一劫啊!

  不过,也是听说死了几个人的。其中就包括那一对儿‘特殊’的‘母子’,平日里管事太监就嫌他们碍眼了,说是‘当日太上皇姑饶他们不死,也无非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他们却还这么有脸的活着’!

  若碰上什么又脏又累的活计,也总是会分摊到他们头上的!底下的分管太监也都能看的出来管事太监的意思,都巴不得折磨死了他们,彼此清净!

  唉,想来,人的命啊就是打从一出生便注定好了的哪!

  他一个妓子所生的杂种儿,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世间上,除了卑如履泥的生、贱如淤泥的死,又还会有什么出路呢?!

  这边,苏婉鸿擦了擦小孩儿嫩脸上的脏污,嘴角边展出一抹微微的笑容来,美目中却满是冰凉的寒意!

  她从宫女欲言又止的口中,猜到了,原来,眼前的这个‘泥巴娃娃’,竟然就是一年前‘神佑政变’时,那个被绑坐在龙椅上的假天子!

  是妖后陈燕莜四处采买来的妓子,在宫中牢室里偷生下来的儿子!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是罪孽的存在,他有最低贱的身世,甚至于他本就是应该随着妖后一同归灭在那一场燎天的刑火之中……

  好还他们大夏王朝一方干净的青史净土!

  苏婉鸿擦干净了小孩儿的脸颊,又去搌他额头上的汗渍。

  其实,世人不知,当她听闻陈燕莜在天牢里绝食而死时,她就已经放下了那段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恨!并且,她扪心自问,她本也就无意与那段所谓的‘仇恨’!只是陈燕莜她自己一个人的疯狂罢了!

  也许,在她们两个人之间,这段单方面的‘恨彻骨髓’,从一出生时,她的外祖母比照着她的“鸿”,故意地给她取名叫“燕”时,就开始了吧!

  那是几代女人的争风吃醋,迎高踩低,最终酿成了这么一场由内宅到国政的泼天大祸!

  “来,告诉本宫,你有名字吗?叫什么呀?!”苏婉鸿的美目中渐渐地蓄起了温情来。人还是活在当下的好,不过分的执拗于过去,也不把自己所有的幸福押注到明天。

  那小孩儿从记事起,哪里见过如此高贵美丽的宫廷主子,朝他一个人人喊打、人人踩踏的贱奴,这般温柔。

  “没,没有。他们都叫我‘该死的’,可是我阿娘不愿意这个名字,我阿娘,我阿娘…………娘娘,我阿娘她真的醒不过来了吗?!”小孩儿的眼睛里又包出了晶莹的泪珠来,他摸索着怀里,攥着小手,掏出了一样东西。

  “娘娘,这是佛瓶树上的净瓶子,用它做出来的珠子,串成项链戴在脖子里特别好看!我昨天背着阿娘偷爬到树上去,够了半天才够到的这一颗,是最大最圆的了!送给您,您能…………”

  苏婉鸿看了看他手心里的圆珠儿,确是佛瓶树的果实净瓶子。此物长在树枝子的最梢头,就好似是坠在枝梢上的露珠一般,不好摘不好够的,偏又这佛瓶树长得极高,一般的杆子也刮不到它,即使刮到了它,掉下来,一个没接准,砸在地上了也是不行的!这也就大大地增加了人们采集它的难度,故而罕见。

  宫中的北狩猎园里,是有几棵这样的佛瓶树的,贵人们也都喜欢闲来无事,遣几名身巧体轻的小奴,爬上树去摘一摘这净瓶子,拿来做些首饰钗环。

  只是,搁苏婉鸿这里,这等的东西就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山野俗品了!

  当然,搁小孩儿的眼里,这颗圆溜溜的珠子,只恐怕是他‘不配拥有也舍不得拥有’的臻品了。

  “……本宫不能!”太上皇姑面对着小孩儿托出来的他的宝贝‘臻品’,依旧无情地拒绝道:“人死不能复生,纵是本宫也不能左右得了阎王拿人哪!”

  “不过……”苏婉鸿瞧着那张稚弱无助的小小脸庞,心生恻隐:“本宫倒是可以给她安排好后事,让她体体面面地上路!”

  “嗯!”小孩儿凝重起脸来,退而求其次的点头道。

  然后,他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使劲儿地噙住了眼眶里的泪珠子,直憋得两只大眼睛通红通红的,蒜头鼻翼也呼扇呼扇地,似要起飞。

  “我不哭,我不哭!阿娘说过,将来有一天,如果她去了,她不希望看见我哭的,她只希望我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惹得太上皇姑一下子,泪了目。

  “你阿娘说的对!”苏婉鸿牵起这小孩儿的手,把他从花泥坑里拽了出来。“你应该是要好好活下去的!也不枉费了她对你的含辛护养。走,随本宫去太极殿里住吧,你以后便在那里听差了!你的名字可以叫,‘阿欢’。”

  希望你的一生,不再被别人践踏和污蔑,从此充满欢乐和希望!

  身后,一群亦步亦趋的宫娥侍奴们,个个在心里是狠狠地拈酸了一把。

  小孩儿看着覆盖在自己手上的繁美广袖,认真地想了想,阿娘如果不在了,那嬷嬷们肯定是连口饱饭都不会给自己吃的了呀!不若,就跟着这位贵人娘娘走吧,就算她是把自己骗回她宫里去,再私自卖出宫去挣银钱的,也好过在这里等着饿死吧!

  “嗯。”他嘟着小脸点了点头。

  后来,后宫妃嫔也好,前朝臣工也罢,便会时不常地看到,有这么一个叫‘阿欢’的小侍奴,见天地出现在太极殿里,跟随在太上皇姑的左右,腆着小脸,说话凑趣,得蒙恩宠。

  太上皇姑也总是在闲暇之余,教他识文断字,诗书礼乐。

  而柏大人,人家一位直接被此子‘分了一半恩宠’去的主儿,竟也半点儿的不曾埋怨和嫉妒,还十分迎合帝姑心意的,教他武功军法,行兵布阵。

  这个小阿欢,更是十二分的了不得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他是习得文武双全艺,渐渐地长成了一位温厚内敛的风采少年郎。

  这日,大夏朝的头号宠臣——柏司琛柏大人,却是不愿意了!破天荒头一回地,来到帝姑面前,给小阿欢告了一记黑状。

  他说:“我以后都不会再教他兵法韬略了!并且,我也建议你,尽量地远着些他,不要再单纯的拿他当个孩子了!”

  苏婉鸿疑道:“为何?”

  这是怎么的了,能让人家堂堂的清雅君子——柏大人,背地后里给人告黑状,下黑手?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哩呀!

  岂料,柏司琛却是一摔袖子,忿道:“他聪明是真聪明,但却又太聪明了!绝顶聪明中透着心机和深沉,性格上又十分的隐忍蛰伏,奈何却又是生了一副寡恩薄情的心肠。我唯恐他将来长大后,非是池中之物,若是受人挑唆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怕是对于陛下不利哪!况且………他还曾有过那样的出身和经历呢!”

  苏婉鸿:“!”

  她明白柏司琛的意思了。

  “唉!”两个人皆是蹙着眉头,哀声叹气了好半天。

  春日里,骄阳漫天,牡丹初绽,朝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太上皇姑、镇国大长公主苏婉鸿,迎来了她二十九岁的生辰喜宴。

  神佑帝为她大摆宫筵,敕令百官休沐三日。都来宫里参加太上皇姑的生辰宴呀!带着礼物的那一种‘来’哟!

  苏婉鸿一袭朱红龙凤袍端坐在正中间,怡然接受百官的贺寿祝福。

  直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姑才兴尽悲来也似的,有感而发道:“唉,本宫一生,受先祖庇佑,得贤卿们的佐助,总算是襄护着幼帝,稳住了我大夏的江山社稷,无愧于列祖列宗了呀!奈何……奈何如今恍恍而渡,膝下终是寂寞,身后也无个哭陵寝的孩儿,直教本宫百年之后……可如何是好呢?!”

  帝姑右手边的神佑帝:“……”。半块清蒸鱼唇才刚嚼了两嚼还没咽下去呢,卡在喉咙里,他连忙端了杯甜酒先给它送下去。姑母这是要搞哪出呀?四叔也不给朕提前透露点儿风声呢!

  他四叔在他对面表示:我也不知道哪!

  神佑帝不慌不忙地咽下去嘴里的酒菜,又整了整龙袍,这才起身离座,跪在当中,仰首道:“皇姑母何出此言哪?朕年幼愚钝,有些感情不懂得如何表示,但内心里确是拿皇姑母如父如母一般无二的呀!今日何以让皇姑母有此等的苦恼想法,定是朕的不周之处啊!”

  阶下的一众群臣,也俱是唏嘘询问,是呀是呀,今日是太上皇姑的千秋之喜,您何以有此疑虑呢?皇姑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又何以担忧膝下空虚呢?

  当然,大家是谁也不会去戳破那层窗户纸的!

  毕竟,权倾朝野的‘窗户纸’就搁那儿坐着呢,谁敢啊?指不定人家昨晚还和太上皇姑在被窝里合计过了此事儿的呢,专等这节骨眼上给他们下套来了!

  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看着皇帝陛下的‘孝心表演’吧!大家在下面给他鼓鼓掌、唏唏嘘就应该够了吧!嗯,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的吧!

  苏婉鸿也连忙地半起身来,抬手虚扶神佑帝:“我这痴儿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哪!本宫何曾是说你的不是了呀?你日日地来请本宫去游玩解闷儿,还天天地往太极殿上送你亲狩来的各种野味,你对本宫的仁孝之心,本宫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呀!”

  神佑帝:“……”

  呵呵,呵呵,但愿您说的话中,句句都是字面意思哈!别细听,别深究!

  “唉,本宫呀,说到底,就是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罢了!”他能称呼我为‘母亲’的那一种,苏婉鸿一掀美目,瞥向阶下。

  神佑帝:“……”

  这就是很难呀!虽然朕还是个孩子,但朕也知道了,四叔他恐怕是……要不了孩子的呢!不然,您两位商量商量,看谁能退一步,牺牲一下,再择一位‘一次性的短命’驸马,倒也不是个难事的嘛!

  身后群臣默默地:附议!

  苏婉鸿:“……”算了,这大喜的好日子里,也就不要再为难这些人了吧!

  她直接了当地道:“本宫,是想要收一义子,常伴在膝下承欢,也替我排解些许的孤独,众卿以为如何呢?

  来,阿欢,到母亲这里来,听一听诸位卿家的说法吧!”

  所有的人,包括阿欢本人在内:“!!!”

  就连席上的柏司琛都是莫名地皱了一下眉头。

  侍立在队尾的阿欢,心海上顿时如同起了万丈狂风的一般,直卷得电闪雷鸣、瓢泼暴雨随之而来,悉数浇砸在他的头顶、耳畔,让他顷刻之间,看不见,听不见,脑海里一片空白,仅仅余下了诺大殿堂上的,那一抹娇艳朱红色!

  阿欢不由得热泪盈眶!他便下意识地低垂下了头去,让滚烫的眼泪落进了自己的袍襟里。

  但他没有动!他不敢,也觉得不配,走过去,称呼那女人一声:‘母亲’!

  纵然是这几年的锦衣华服包裹,他又何曾忘记了他原本的出身和身世呢?!

  他是世人所不耻的罪孽,他是低贱到尘埃里的血肉!

  而她………

  他不配!他会玷污了她的一世英名!他会让她成为世人耻笑的把柄!

  他不能,不能任由她的一时妇人之仁,铸成大错!

  而,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又岂止是他一人呢?!

  九阶之下,乱哄哄的嘈杂声中,一道响亮的高音,破嗓而出:

  “太上皇姑且慢!臣反对!”筵席之中跪爬起来一人,往前几步,再度跪地,大声地呼道:“太上皇姑若是想要收义子认干儿,臣等绝无二话!但是,此子,万万不可!”

  说着,他一伸手指,直直地便指到了队尾的阿欢那里。继续义愤填膺地道:“此子之罪孽,重可诛族!早先是得了太上皇姑的垂悯,才得以免了刑罚,偷生至此。但他生而克母,幼又克死奶娘,这样的一个薄福不祥的孩子,又何以能养在太上皇姑的膝下呢?!望太上皇姑再三斟酌,天底下的优秀稚子如过江之鲫,尽会翘首企盼您的青眼相看,您又何苦火中取栗,养虎为患呢!”

  阶上,阿欢顿时‘噌’得羞愤交加,偏又发作不得!他朝谁发作呢,人家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多年来的隐忍和坚韧,支撑着他那个小小的身躯,苦苦地站立在那里,一动未动!

  阶下,这位大人的振聋发聩之言,也是‘哗’得引起了数位大人的齐声共鸣!他们纷纷地蹙眉摇头,表示出对于此事的不赞同!

  神佑帝跪在那里都尴尬了!白搭瞎得比人家小阿欢虚长了几岁,左看看、右瞧瞧,还冲着柏司琛努了好几下嘴。那个意思:四叔,您家四婶儿您不管管的吗?您要是不管,这谁能管得了呀?!

  柏司琛接了他的几个眼刀后,干脆就不看他了。

  这事儿他真不能管!他隐约能感觉的到,苏婉鸿在今时今日,偏又是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左右想一想,阿欢也不过是个孩子,再心机再坚韧,又岂能翻出他的掌心去呢!她喜欢,就认他当义子干儿去吧!她若哪天不喜欢了,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折了他的双翼去,让他作乱不得!

  果然,苏婉鸿在高高的九阶之上,听着群臣的议论逐渐地消停下来之后,才悠然地开口道:“哈哈哈哈!想不到诸位卿家对于本宫的家事,竟是如此的热衷哪!不过……”

  她娥眉一冽,寒声道:“此事已定,就不劳诸位卿家的费心了!本宫自己的孩子,自己会教养好的!你们嫌弃他福薄不祥,那本宫便分一半的福气和贵气,来给他化解!

  还有,你们说他‘生而克母’,我且问一问,这是谁造成的呢?是他吗?是单单一个妖后吗?”

  “还说他‘幼又克死奶娘’,这恐怕也不能算是他的责任哪!真若是层层地追究起来,整个内宫,乃至于本宫,也都是有责任的吧?!”

  “相反的,他能从不见天日的牢室里平安出生,从十几个最终死去的婴孩中活下来,又从人人践踏的罪奴院里走到本宫的面前……这便是他与本宫的母子情分了!你们看着吧,我的阿欢定然不会让我失望的,他的将来不会输于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定然能成为我大夏朝最赤忠的文臣,最孤胆的武将!

  你们,信也不信?!”

  底下,没有人敢再吭声了!

  太上皇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谁再吭声,那恐怕就只能是菜市口见了吧!

  柏司琛也不吭声!

  嗯,他想,在你那位最得意的儿子长大之前,我还是得做你最忠顺的臣呀!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苏婉鸿看他一眼,也早就摸透了他心里的九九了。

  她牵唇一笑,朝柏司琛明媚的眨眼道:“柏大人哪,你有没有信心做我孩子的‘阿父’呢?好生地教导他忠君爱国、文韬武略,乃至于为人处世,礼仪廉耻。”

  柏司琛擎杯的手一顿:“!”

  紧接着,他整张清雅俊逸的面庞都似是被天边的绯霞,度上了一层晕染。

  这宫筵的酒,今日竟是这般的醉人厉害!

  底下所有的人,包括神佑帝:“!!!”

  太上皇姑这是计中计、连环套呢吧!

  您这二十九岁的辉煌人生,是紧着把夫君、孩子,都给自己置办齐了吧呀!

  苏婉鸿又微笑着补充道:“当然了,这‘阿父’嘛,也不是白当的!日后阿欢这孩子,若是真走了什么歧途,成了众人口中谶语的‘养虎为患’,那本宫负有责任的同时,柏大人你,也是要受株连的了呢!”

  “臣不怕!臣定然会拼尽全力,好好培养阿欢长大成人的!”柏司琛停了手中的杯箸,起身跪到了苏婉鸿的脚下。为她的心之所愿,圆满地划好那个句号。

  苏婉鸿伸出双手相扶。

  然后,两个人一起,朝着还在队尾角落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哭得自己身体抽动不止的阿欢,伸出了手来———

  “孩子,过来啊!”

  阿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哇”得大哭出了声来,跪爬至苏、柏两人的脚下,话也不说,就只“咚、咚、咚”地,卯着劲儿地磕头痛哭!

  好半晌后,直磕得他额头都渗出血来了,他才流着泪道:“母亲,阿欢此生愿以‘养虎为患’四个字,为终生警戒!一时一刻,绝不敢或忘半分!此后岁月,也必会严格地听从阿父的教导,绝不违逆于他,令母亲您失望和寒心的!”

  苏婉鸿去拉他,偏也拉不动他!想着他自从养母过世后,就再也不曾见他流过一滴泪出来了。这会儿,就索性让他哭个痛快的吧!

  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还会有人愿意为了他,赌上身家性命的,去护他一回的!

  “阿欢,母亲信你!”

  苏婉鸿含着眼泪,摸着这孩子的发丝哭道。

  柏司琛在宽大的广袖之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告诉她:“放心吧,今后,就让我们父子两个人,来守护你的一生吧!”

  “好!”昔日的长公主殿下眼含热泪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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