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仪撇嘴，“哥，有什么误会你跟娘说清楚就好啦，以前娘对你多好啊，天天嘘寒问暖，怕你冷了热了不舒服了，连我都吃醋呢...反正你也不记得那些事了，和娘认个错...”
苏过身子动了两下，像是要起身，可是摇椅不平稳，脚落不到实处，上身只能躺回去，用宽袖挡住半张脸，“苏冰仪，你去玩你的，别在我耳朵边唠叨。”
苏冰仪见他听不进去，也不继续说，在小桌子上挑挑拣拣拿了几样精致点心就走了。
人走了，小院也不复之前的安宁，静谧了许久的蝉声突然在霍起耳边响起，苏过躺在摇椅上来回地翻身，总也寻不到舒服的姿势。
霍起点了两下树干，还是飞跃下地。
苏过耳朵一动，问道：“霍郎君，是你？”
霍起问：“我未曾出声，你如何知道是我？”
苏过的耳朵压在躺椅上，刚掀开的衣袖又覆上脸，声音模模糊糊传来，“我闻见...”
“闻见什么？”霍起凑近了问，呼吸都喷洒在苏过的耳边。
“...有点好闻...”
“...”霍起后退一些，从苏过手里抽出白缎，断裂处齐整，他的功力不止如此，视线往下便是苏过的脖颈，白皙秀颀，脆弱到一折就断，他不是没杀过人，却总在苏过身上栽跟头。wap.xs74w.com
“起来，我给你换药。”
摇椅动了两下，苏过看不见，还是跌回去，腰背还没接触到竹制靠背，先被一手臂拦起，稳稳把他带离了摇椅。
“这椅子不方便，少坐。”
苏过睁着一双茫然的眼，整理袖子点点头，“嗯。”
霍起负手走了两步，回身把苏过接着了，温热的手掌托着苏过的腰与肘，指引他方向。
凉风起，日头不知不觉西斜，两人的身影交错成深色的网，不知前头是深渊还是泥潭。
“抬脚。”霍起语气淡淡，没有侍女那样关怀备至，遇见台阶门槛都要细数台阶多宽，门槛几丈。
苏过听话提脚，刚刚好迈过障碍，随后另一只脚也跟上，有了霍起的提醒，苏过也能平稳走过这一段路。
转过珠帘，绕过桌椅，霍起道：“坐下。”
苏过俯身摸索，在接近膝弯处摸到了一把木椅，他转身坐下，背靠上了踏实的椅背。
他仰起脸，目光追随霍起的所在，就好像他正关注着霍起的一举一动。
霍起有些想笑，抿唇问道：“药在哪知道吗？”
苏过动了两下眼睛，垂下头，“不知道。”
霍起也没觉得他会知道，眼睛看不见，又失忆，怕是连自己屋子的摆设都还陌生。
他四处找着，既是常用的药品，放置处应当显眼，床头小柜，置物抽屉，他翻找着。
苏过的屋子比霍起的大了几倍，博古架都有好几个，放着从各地买来的玉屏瓷器，圆桌小几上插着花束，一应的浅色，香炉中却不见袅袅烟雾，只留下灰烬，比之上一次来，空气中甜腻的味道淡了许多，终于像个公子郎君的居所，霍起随意扫了眼房间的大概布局，很快找出药膏来，淡绿色的药膏散发着草药的苦香，霍起所了解的草药知识，仅限于自己受伤后嚼吧一些止血消炎的野草野花，闻着那味道，再看看瓶子上写的“眼疾”，他走过去，把苏过歪着的脑袋摆正，说道：“不要动。”
冰凉的药膏从指尖转移到眼眶，苏过眼珠不受控地躲闪两下，继而静静习惯这种感觉，霍起惯用暗器，手指间有老茧，指腹还是软的，动作说不上粗暴，但也谈不上温柔，心无旁骛，循着穴道给苏过按摩了一会，待药膏融入肌理，迅速扯下一段白布给苏过裹上了。
手法粗糙，没有怜香惜玉。
苏过扯扯勒紧的白布，脸皮上两道线痕，他提出自己的意见，“疼。”
霍起暗想：“娇气…”
他勾着白布放松了点。
“霍郎君，你说我们两个是...那种关系，好像没人清楚。”
霍起倒茶水的手一顿，面不改色说道：“同性相恋本就有悖伦理纲常，你我是私下联系，我未与旁人说起，若是你也从未吐露，那就没人知道了...”
换言之，目前知道此事的只有霍起一人，若这件事是真的，霍起面对的是失忆的情郎与见不得光的感情，苏过缓缓攥紧了手，语气坚定：“霍郎君，我一定会记起来的！”
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另一种情况，若是霍起骗他，结局如何收场...
霍起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苏过怀疑是自己的错，让霍起忧虑不安，但是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安慰的话语太浅薄太无用，他说不出。
苏过还陷入在惶惶中时，沉默了许久的霍起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半月前的事吗？”
苏过立刻回道：“不记得。”
他回答的太快，霍起不由心生怀疑，“真不记得？”
苏过结结巴巴：“我...我...”
霍起慢慢走上前，苏过还保持着腰背挺直的姿势没有动，肩颈与腰背所构成的姿势优雅迷人，肩平腰直，仪态端庄，是任何平民人家都学不会的。
半月前的苏郎君轻佻风流，玩世不恭，怎么失了忆，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是个堂堂正正的勋贵子弟的模样。
他伸手触上苏过的脸庞，从眼角眉梢抚摸至下巴喉结，最后停在对方的肩窝，拇指在喉结处逗弄，“你不记得...”
苏过的喉咙被按压，心跳地极快，似乎是印证身体尚未恢复的事实，脑中传来短暂的窒息晕眩，连霍起的声音也扭曲地冰冷可怖...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让喉咙从霍起的手掌下解放。
“咳...我没有出去...见女郎...咳...你相信我...”
霍起轻拍他的后背，原来是这件事，按时间来推算，苏过摔下楼失忆就发生在他回来盛州的第二日凌晨，当晚没回府上，他是去见了什么人？
“那你见了谁？”
苏过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此，霍起抓住了一丝苗头，“你是记得，还是问侍女的？”
苏过垂着头，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你说，我不会怪你，我们...我们离别了太久，你去找女郎我不怪你...”
苏过这才开口：“是小五说的，我受伤那天见了...见了罗女郎...杜女郎...”
“晚上呢？”
“晚上见了徐女郎...之后小五说，我约了一位女郎在客栈，不让人跟着，她不知道我见了谁...然后我就被送医馆了。”
霍起道：“这样...”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苏过又无法从他的表情窥测，忙焦急撇清：“我应该...不会干那样的事...”
霍起眯了眯眼，“应该？”
苏过忙举双手保证，“我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
霍起没了耐性，衣袍一摆就要走，“苏郎君好好歇息。”
这下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霍起的心情不大好了。
苏过阻拦不及，抓住霍起纤细的手腕慌张问道：“霍郎君、霍郎...你不是说不怪我吗...”
“我反悔了，既然我们分开这么久，苏郎君寻觅属意佳人合乎情理，霍某先告辞。”霍起挣了两下，没挣开，正想干脆利落给苏过一个手刀让他放手，就被站起来的苏过拥了满怀。
苏过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霍起，手臂牢牢控制住对方，恨不得双脚也攀附上去，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霍起身上，固执得像一头牛，他努力把脑袋往霍起耳边凑，低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霍起双手被缚，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靠的这么近，有些不自在偏过头，耳畔擦过苏过的脸颊，与刚裹上的白布蹭在一起。
“放手。”霍起的声音冷冷的，若不是心里还留了一丝对苏过这张脸的留恋与不忍伤害的念头，在苏过扑上来的那一刻，霍起就要抬脚踹他了。
“霍郎...求你不要生气...”苏过依旧在为他的“不忠诚”道歉，与女郎相约伤了霍起的心，他还不想失去这个知道他过往的人，“我以后都不与女郎接触了，好不好...”
说着，他用脸颊轻蹭霍起的，寻得时机，嘴唇也贴了上去，在霍起脸上细细地吻。
霍起没有说狠话，唇下的肌肤从温凉变得发烫也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霍起歪过头，苏过又吻上了他的脖颈，有点麻痒。
距离亲密毫无缝隙，霍起却有点心不在焉，可能当时她也是这样吻他的，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之下怎么了呢...
血液流动的脉门要害被牙齿叼住，霍起回过神，狠狠推开苏过，顾不得后者狼狈跌坐在地，快跑几步越上屋顶，离开了长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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