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过推开她,沉默平静的脸上郁气浓重,小五多久没见到郎君这副表情,小心翼翼问道:“郎君,发生何事?”
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悄然漫开,苏过的手掌擦过地板,摇摇欲坠的木椅轰然落地,小五惊叫了一声,“郎君小心!”人却站在原地踌躇。
苏过静坐着,脸色倒没那么难看,许是窗棂的阴影打在脸上,显得阴骘,他慢慢把腿收回,盘膝而坐,白皙指尖敲打在膝盖,似在思考着什么。
郎心似铁啊...
窗外鸟雀扑腾翅膀,落羽衔泥飞过,绿叶悄然落下,盘旋擦过地面,折去翅膀的黑蝉终将迎接死亡。
他忽然出声:“霍郎君是谁府上?”
霍起蹲在阴影下,又开始出神,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传来微微刺痛,像是被红石草原最毒的长尾蝎攀爬留下的毒液浸染,他又浪费了一天...
主子的归期不定,命令不容更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南鹤远远走来,看见在墙角处耷拉脑袋的小蘑菇,叹气道:“多大的人还蹲在这,起来。”
霍起站起身,鼻尖有血腥味传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师兄,你受伤了?”
南鹤向后背过手,皱眉道:“我无事,先回去。”
“师兄,主子也让你去杀人了?”霍起仔细看了,南鹤惯用的左手虎口有裂口,那是长时间握刀所致,去不掉的血腥味混着皂荚味粘在衣摆袖口,他固执站在原地,非要南鹤给一个答案。
南鹤背过身笑了,“拜师学艺,本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师父指了一条路,我也愿意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霍起有些迷茫,在师门时,师兄很少干打打杀杀的事,手掌执书握笔,甚至比师父还要儒雅,如今也要变成...
“你这脖子...是怎么了?”
南鹤从来眼尖,霍起有个风吹草动的他最先发现。
霍起立刻抬手捂住侧颈,道:“没事,树上有蚊虫,被咬了。”他有所隐瞒,下意识不想让南鹤知道他和苏过之间的事。hTtPs://wap.xs74w.com
“嗯,我那里有药膏,拿去抹抹。”南鹤见他不想谈及,心中一顿,但他向来宽厚温和,即便待霍起有一些不同,也不勉强他,敛了心神快速转移话题,问着霍起近况,霍起一一作答,不再多问。
南鹤这些天早出晚归,没有功夫分神处理霍起的事,确实是他的疏忽,“何时我得了闲,就带你四处转转,好好玩一玩。”
他不出去找别人,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也能找到他。
苏过被侍女前后左右包围着,终于凭靠自己出了长平侯府,进了霍宅。
霍家在多年前因迎娶慕华长公主一时名声大噪,夫妻恩爱几年,长公主因病逝世,霍家也沉寂下来。
苏过蒙着白布,不知道霍音的相貌,可他浑厚柔和的嗓音,足以让人相信他是个儒雅随和的人,让人心生亲近。
“霍伯父,晚辈今日叨扰,是想见见霍起。”苏过单刀直入,自那天霍起落荒而逃,他很多天都没闻见霍起的味道,既是他做错了事,那他就该拿出最大的诚意让霍起原谅他。
霍音盯着苏过看了半晌,直到一旁的小厮出言提醒,“是长平侯府的苏小侯爷”,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回道::“苏小侯爷,我儿十年前就已离了家,我并不知他身处何方,怕是让您白跑一趟。”
苏过歪了歪头,小五会意,上前行礼,“霍大人,前几日霍小郎君来看望我们郎君,身形样貌与您有七分相似,婢子确定是霍小郎君无疑。”
“我已有十年未曾见过小儿,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这样吧,我派人去小起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一找,还请苏小侯爷稍安勿躁。”
苏过出府除了个别情况,从来不缺乏阵仗,被主人家下了不许任何人探视的命令,盛州的女郎虽心急却无可奈何,待苏过盛装出行,各家的女郎纷纷出府,闹闹嚷嚷,把霍府门前的大道堵个水泄不通。
霍府多年没人上门做客了,一来就来了这么多女郎,年迈的管家拦都拦不住,得了空冲进前厅。
在外人面前,女郎们还是克己守礼的,争先恐后地和霍音见礼,问的却是苏过近况。“苏郎...”
“苏郎怎地患了眼疾,你还好吗?”
“苏郎,你的眼睛...”
苏过偏过了头,脑子疼。
女郎娇贵,管家已吩咐人搬来八仙椅,苏过不忍打扰,就提了告辞,自己起身离去。
衣袂飘,白缎荡,长发舞,如仙如玉的郎君被人搀着飞快逃离,转个角便不见身影。
女郎却做不到苏过那样洒脱自在,装模作样整理钗环,还要夹枪带棒的刺上几句,再与霍音寒暄,才能离开。
苏过端坐牛车之上,眼睛紧闭,白缎都挡不住眉间川字,小五跪坐车厢煮茶。
向来无人的行道,今天突然多了摊贩来往,车夫极少来此,道上有人也是正常,便不在意,吆喝着黄牛缓行。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茶水倾覆如江水,古书笔墨接连不断从架子上掉下,整个车厢都在摇晃,车夫的身体被人踹远,喊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苏过立刻抓紧扶手,护住头部,随车厢一起翻滚。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车厢受到撞击四散,老牛远离了飞尘,一片混乱中只留下苏过与侍女几人。
苏过找了个平坦地方站着,面色凝重,事故发生一定有缘由,现在只要等幕后之人出现。
侍女在一片废墟中寻找着郎君常用的物件,井然有序,小五为他拍打着灰尘,边道:“郎君,婢子让人送您回府吧。”
苏过摇头,“不急。”
刹那间便有暗器冲着面容而来,速度之快,见着了便已经在眼前了。
视觉关闭,听觉、触觉更加灵敏,空气的波动若有实质,苏过不经意微一偏头,飞刃已经擦着颊边略过,割断了几缕墨发。
苏过侧头,耳朵动了动,略提高些声音赞道:“好快的刃!”
暗处的人却不显形,苏过还要再问,女郎们已经哗啦啦出来了,大道如同喧闹的集市,稠人
广众之下暗杀显然不能。
小五凑到苏过身边耳语一阵,便被女郎打断。
“苏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车架成了这样?”她们并不怀疑是有人谋杀苏过,现场情况惨烈,老牛前腿跪着,车架歪倒在一旁,侍女有条不紊收拾残局,意外而已,看不出一丝异样。
苏过好声好气回答:“一些意外罢了。”
便有另一个女郎接话,“此处距离长平侯府较远,苏郎不如坐我的车?”
“不如苏郎过来我这儿,我与苏郎同路呢...”
苏过一一拒绝,“已经通知府上,他们已派人来接了。”
“既如此,我陪着苏郎一起等。”
“我也陪苏郎等!”
女郎的好意难拂,苏过头都大了,破罐子破摔,扶着脑袋晃悠了几下,晕倒了。
小五艰难揽着郎君,小脸梨花带雨,“定是刚才车厢倾翻,郎君撞到头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女郎好心,请派人送郎君到医馆吧!”
苏过脸色苍白,锦衣上沾着灰土,形容狼狈,女郎好不心疼,忙着答应,伸手要去扶,却被几个侍女不动声色挡开,最后腾出来一个宽敞的车架,苏过躺在里头。
阳光刺眼,霍起悠哉躲在树下晒阴凉,斑驳的光影从缝隙洒落,正是晚夏,最惬意的时光。
偏要有人来打扰...
霍起折了叶子信手甩出,果然逼出一个人来,那人也没想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现身,身形瘦小,身手灵活,长相尖嘴猴腮,一双眼睛太过精明,霍起认识这个人,说是认识并不太恰当,有过两面缘,他第一次被师兄带进这里,与这人擦肩,湿哒哒汪了一滩水,第二次是拜见主子,他就站在一旁,无声无息,看起来与主子极为亲近。
霍起盯着他,“何事?”
留目问道:“长平侯苏过,你还未取他性命。”
霍起站起身,“与你无关。”
留目打量他,想起了霍起所在的师门也是主子依仗的存在,“我会如实禀告主子。”
“我说了,与你无关。”霍起的声音冷下来,重复了一遍。
留目不想与他动手,所学武功不是一派,他擅长的是暗器,腿脚功夫自然比不过,刚才那片叶子,差一点就要割断他的喉咙。
“苏过的命是主子要的,若因你之过说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话,霍大侠小心脑袋。”
霍起不与他多言,捡起枯枝抵上后者喉咙,“滚!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留目侧身避开枝杈,“我赌你不敢杀,霍大侠进了主子的门,还是听话一点才能活得长久...”说罢隐去身形,消失在霍起面前。
霍起眯了眯眼,隐匿术,南国的门派很少有这种隐身功夫,北国可能有,却只为北国朝廷效力,留目这一身武功从哪里学来...
重要的是,他见到了苏过...还活着...
一想到那人,霍起不由自主就烦闷在心,却忍不住想这几日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去见了几个女郎,行走间还是被侍女搀扶,招花引蝶,阵仗大到留目都发现了。
他一个瞎子,乱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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