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朱厚熜急切地将袁宗皋扶到马上。
“王爷……”袁宗皋喘着气，惴惴不安道：“这都是臣的失误，臣未曾预料到……”
“别说了！”朱厚熜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怨恨，但很快被掩藏了起来。
袁宗皋忍住咳嗽，艰难地说：“眼下是最困厄的时候，王爷务必要沉住气啊。一计不成，臣还有一计。”
“长史要做什么？”
“如今王爷与衍圣公已交恶，衍圣公必会拿今日之事大做文章。咱们不妨向北走，去济南府找山东巡抚陈凤梧要说法。”
“长史是要本王接着闹？”
“对！此时不闹，更待何时？昨日，王爷明明已将礼物退还孔家，不料孔家人恼羞成怒，竟生歹意，要放火烧屋谋害亲王。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袁宗皋的眼神中放着光彩：“这叫树上开花连环计。”
朱厚熜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袁宗皋的意思，其实就是恶人先告状。
……
重阳节后，肃州将领赵载、彭浚、李昆等去往江彬帐下报到，西宁侯宋良臣恰好也在江彬帐下做参谋，几人便立刻上来套近乎。
“宋侯爷！老侯爷在时，末将还在他帐下当过兵呢！”
彭浚上前，态度十分热情。季师爷所指的明路，不是旁人，正是面前这个小崽子。按照季师爷的话，只要和西宁侯宋良臣套上关系，自己就傍上了一棵大树。
听到这一声“宋侯爷”，宋良臣立刻眼睛发光。自己明明已经袭爵了，可在军中，所有人都喊他小侯爷。彭浚所说的“老侯爷”指的是宋良臣的父亲宋恺，他曾长期镇守甘肃，所以在甘肃地界上有几分人缘。
“原来都是故人啊。今日不妨请一天假，我请诸位进城喝酒！”宋良臣非常大方。
“哪里能让宋侯爷请，这顿酒明明该我们来请嘛！”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江彬的大儿子江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道：“有什么好酒，岂能缺了我？”
“少帅！”众人向江勋行军礼。
话说这江勋一向办事周到，人缘极好，尤其喜欢结交各路英雄豪杰。
江勋鬼鬼祟祟上前来，对彭浚等低声说：“我已禀明父帅，诸君连升三级，不在话下！”
彭浚等人大喜道：“多谢少帅提携！”
“哎！谢什么谢，这些都是诸位应得的！”
说罢，江勋对彭浚单独笑道：“彭将军常年镇守肃州，劳苦功高，这么多年不过得个游击职位。大丈夫处事，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父帅求贤若渴，不吝赏赐，将军岂有意乎？”
彭浚虎躯一震，大喜过望道：“彭某多谢少帅提携，原为少帅驱使，绝无二话！”
“哎，这叫什么话，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江勋笑得合不拢嘴。
彭、赵、李等三人请客，宋良臣、江勋两人请好假，几人便既刻相约入城喝酒。守营的士卒只见五骑飞驰，一阵烟尘滚滚，向肃州方向而去。
“那是何人？”
桂勇、许冒，和江彬的二儿子江杰正在视察营寨，见有人离营，便上来辕门处问士卒。
“少帅和宋侯爷约了人入城喝酒。”
“哼！”桂勇瞅了瞅身旁的江杰，冷声道：“纨绔子弟，不堪大用。”
江杰这个人就是个木头，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听到桂勇的话，江杰一言不发。
……
夏言坐在巡抚衙门中，手捧京师送来的信，神情凝重。蒋阁老前番给他写信不成，如今又向肃州前线派来了一个钦差大臣。不过，钦差是二十多日前从京师出发的，按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莫不是在明查暗访？
季师爷这是走入房中，向夏言通报：“陕西右布政使姚文渊来信，催问进兵的时间。”
夏言接过季师爷送来的信，读罢，不由眉头紧锁。上到阁老，下到陕西布政使，朝廷不少人都在催促江彬进兵。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位不知何时抵达的钦差大臣。
夏言将钦差的消息递给季师爷，季师爷读罢，吃惊道：“王阁老竟没有阻止他们安排钦差？”
夏言点点头：“这也是本官想不明白的地方。蒋阁老派个钦差来捣乱，这意图太明显了，王阁老为何不阻止？莫不是……”
夏言惊恐地看着季师爷，莫不是王阁老要倒台了？
季师爷这时也神情凝重。他是一个水平很高的谋士，甚至可以说是顶级谋士。可不论他的水平再高，也不可能将所有信息都掌握得面面俱到，所以，很多时候他也只能靠推测。
一般人只能看到水面，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看不到水下的东西。
普通谋士能够看到水下一二层，顶级谋士则能看到水下四五层。但朝廷这潭水，其实有上百层之深。
如今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季师爷远在肃州边陲，不可能及时知道，只能凭借有限信息赌一把。
“王阁老不会倒得那么快。”季师爷摇摇头说：“这位钦差迟迟不到，必然是王阁老使了手段、做了安排。”wap.xs74w.com
“但愿如此吧。”夏言点点头道：
“即便这样，咱们也该催促江彬进兵了。江彬抵达肃州已经半个月，该了解的情况也都了解得了。现在已是秋天，气温不算冷。等入冬之后，肃州沙州以外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大军就得挨到明年开春再开战。那时是战是和，还不一定。满速儿前几日遣使说要归还哈密、罢兵言和。本抚已将使者扣留，交给了江彬。我能扣使者，却不能阻止朝廷得到消息。一旦满速儿愿意罢兵的消息传到朝廷，议和就会成为主流。”
“那几个使者已经被江彬斩杀。”季师爷道：“咱们的意思，江彬已然知晓。”
“那他迟迟不进兵，是为何故？”
季师爷道：“江彬若早早打胜这一仗，他在王阁老那里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江彬的心思，自然是能领一天兵，就领一天兵。”
“江彬一路西行，沿途都在收买人心。本官收到来信，说九边沿途，有不少士绅都给江彬行了贿，江彬也答应提携其子侄。此战拖得越久，江彬就越发势大难制。”
季师爷捻须道：“登高必跌重。东翁坐在抚台的位置上，自然要为将来准备。如今江彬锋芒毕露，咱们利用他平定吐鲁番。等他得胜之后，便是亢龙有悔，东翁那时宜从速与其切割。”
“报！”季师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小兵从屋外跑进来向夏言报告：“报告大人，阶州守备周尚文来了！”
“他来做什么？”夏言奇道。阶州在陇南，在陕、甘、川交界之地。周尚文是一员猛将，夏言早闻其名：“速速请近来。”
很快，一个头上裹着纱布，一身狼狈的武将闯进屋内，口中喘着粗气大声道：“抚台大人，请速速发兵，去救钦差大人吧！”
夏言惊道：“怎么回事？你一一道来。”
“臣护送朝廷钦差前来肃州，谁知在路上被鞑子给劫了！钦差大人……被鞑子劫走啦！”
“什么！”夏言亮眼放光：“钦差被鞑子劫走了？”
“是啊！抚台大人快快发兵去救钦差吧！”周尚文哭道。
夏言两眼一白，晕了过去。季师爷惊呼：“抚台大人晕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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